燈傀的枯枝在旁邊稀稀拉拉地倒伏着,像是老樹四散的根莖。
楊長歌在那奇異的心跳振動最強烈之時,舉起了手中的“愛”字象鏡。
“太昭在上。明儀鏡占。”
“可否應我,占我愛恨。”
“嗔癡明了,隐去假意。”
“是否為——愛象?”
楊長歌的咒語确實比宋鶴林念得要更加熟練一點,她躲在徐府的柱子後,悄無聲息地“鏡聽”。
那面象鏡再次亮了一瞬,楊長歌知道這确實是徐柯師弟的“愛象”無疑,接下來,就要檢測其濃度是否為四人中最深重的那一部分了。
象鏡微微亮着的光沒有熄滅,而是在徐柯望向銀官那一刻驟然光芒大亮,連帶着鏡面背紋上歪歪扭扭刻着的“愛”字也開始變得滾燙。
鏡面折射的亮光随着徐柯灼灼的目光一同投向銀官,為她鍍上了一層暖暖的光暈。
楊長歌就是修因果道的修士,自然能看見一條紅線幾度輾轉,最終那條從徐柯心口抽出來的紅線試探着将線頭纏綿上了銀官師姐的小指。
銀官此時正被宋鶴林捂着耳朵,百無聊賴地和宋鶴林搭話。
“師弟,徐柯應當是‘愛’象無疑。”她不急着把宋鶴林的手撥開,而是就着這個姿勢問道,“那你呢?你覺得你的‘鏡聽’會是哪一象?”
宋鶴林一滞,随後嘴角刻意學着銀官一般揚起,“師姐,我怎麼會知道?”
這語氣,銀官覺得有些耳熟——師弟每次書課小測回來,當銀官問他考得怎麼樣時,他便會像這樣眼睛睜得溜圓,還會笑得十分沒心沒肺。
倏爾,銀官的小拇指一癢,似有所感。
楊長歌是在場唯一一個修因果道的修士,正想着把面前這一幕帶回去好好跟别的親傳八卦一下。
因果啊,好不容易從銀官師姐身上看到了姻緣的因果啊,這幾年來的稀奇事絕對有這一樁。
然後就看見師姐小指一扭從紅線的纏繞中抽出,随後精準無誤地扯過那條紅線,将紅線剛好卡在了食指指節與大拇指之間。
——銀官的大拇指輕輕一用力,那條紅線便這樣輕而易舉的...斷了。
是的,楊長歌重新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認了所見之事。紅線就這樣被掐斷了...
那條紅線被掐斷線頭後就變得萎靡不振,幾度想要再度探出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好似不甘地委頓在了地上,混在那團紅絮中消失不見。
銀官師姐?為什麼能看見?
當時師姐擇道的場景楊長歌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師姐以劍卦同修的天賦出名,幾乎所有人都猜測師姐會擇蒼生道,嗨呀,古今天才大多都是天道之寵,受蒼生棋意得以與天對弈。
可師姐...最終擇了業火道。
業火道,輪回中最分明中的一道,修業火道,業火灼燒人的生死輪回,得業火一盞引魂魄歸時路。
這一道常常出現在栖佛窟那邊的秃驢所擇之道,沒想到...九疑當世棋意最透徹,劍卦兩道天賦皆卓然的銀官師姐,修了業火道。
而且隻有因果道能看見的因緣線,就這樣被修業火道的銀官師姐輕而易舉地抓住,掐斷。
要知道,修因果道的修士最是害怕因果業障纏身,她們能看見這些因緣線卻從不會出手幹涉,更遑論像銀官師姐這樣直接把因果線掐斷。
許是楊長歌的視線停留在銀官身上有些過于久了,楊長歌回過神來的時候,師姐也正好在看着她。銀官眸子裡的幽潭幾乎要将楊長歌給淹沒,楊長歌感覺周身浮動的氣息似乎都浸染着師姐身上的冷香。
“長歌師妹,‘鏡聽’還成功麼?”
——回神,楊長歌迅速回神。
楊長歌讪笑着上前把那面象鏡遞給銀官,象鏡上滾燙的觸感也進行了交接。
象鏡上的銘文氣息已經帶上了和萬象鏡聽陣同源的靈力波動,幾人在這陣中摸爬滾打好幾日,終于艱難地完成了四分之一。
銀官擡眼示意宋鶴林,想讓他松開捂着自己耳朵的手,結果她都接連投去了好幾個示意的眼神了,宋鶴林還是不見任何動作。宋鶴林的眼睛無疑是一直看着銀官,隻是卻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後銀官隻能親自上手,把宋鶴林的手腕撥了下去....還微微用了點力。
宋鶴林終于反應了過來,無措地擡了擡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理了理自己額前的碎發,最後才把手垂下,隻是還是不安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銀官見他這般無措,想了想還是替他開脫,“想是師弟的手舉這麼久舉麻了。”
沒有等宋鶴林開始尴尬,楊長歌就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長歌師姐?我手真的舉麻了....”宋鶴林說着,他眼皮上方的那顆痣也開始跟着他一起生動地跳舞。
宋鶴林心中已經開始碎碎念起來:師姐也真是的,給他開脫也不找一個正經一點的理由。算了算了,師姐至少幫他說話了。
銀官的目光被宋鶴林那顆眼皮上的淺淺小痣吸引了目光,看着小痣随着宋鶴林的皺眉或是挑眉輕巧地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