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銀官也有某一次不小心割傷自己,被某一隻妖靈湊上前來将血液舔走。
出乎意料的是,後來那隻妖靈借了銀官的棋氣化形。飄蕩着去了雍州,成了一隻碎玉儡。
妖靈借靈化形飄蕩後未經教導,在雍州城主府設卦陣,卦陣先後取了雍州城數十人性命。
最後被銀官趕到拿下時,有人問那隻碎玉妖為何要害人性命。它隻回答道。
——“好玩兒。”
概因這段過往,銀官後來便仔細注意着自己受傷後每一滴血的去向。
相應的,她也早已猜出來了師弟身上的異樣是和妖靈有些相似的動機。
…所以她為什麼沒有選擇用清心訣呢?為什麼還是給他抹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對勁的血呢?
因為他是自己的小師弟麼?她這個做師姐的,要好好帶回去不能讓他在外面受委屈?
因為他可憐巴巴地喊師姐,所以讓銀官動了恻隐之心?她之前…有這麼容易心軟?
因為他從前說是自己的“所有物”,所以銀官對待自己的所有物格外愛護?
因為他說下一次要和銀官一起去看火樹花,他說會在千舒峰等師姐回來。許下了太多零零碎碎的承諾,或許銀官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答應了宋鶴林好多事情——于是銀官便幹脆賣他多一些好處?
還是因為...别的什麼?
銀官輕輕搖了搖頭,想不出緣由後決定不再繼續深想,反正最後都已經喂了血,要是最後出了什麼問題再行解決就好了。她拂去了宋鶴林身上散落的紅絮,而後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扯了起來。
“好了好了。”銀官聲音聽不出濃淡,“起身吧,别賴在地上了。”
宋鶴林站起來後看着銀官想說些什麼,不過銀官卻先他一步開口,“走吧,去拿象鏡找出去的路。”
宋鶴林堵在喉嚨裡的一句師姐就這樣被打斷,最後偷偷瞥了一眼銀官平靜的側臉隻悶悶地應了一聲。
宋鶴林也想知道,師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按說以師姐從前事無巨細的風範應該什麼事都會問過一遍,更何況是他身上如此奇特的反應——還是師姐已經猜出來了?
不對不對,猜出來了的話那師姐就更應該好好拷問他一遍了。
宋鶴林邊跟着銀官身後走,一邊絞着自己的衣帶絞了好幾圈。
最後銀官停在了徐柯和楊長歌身前。
其實剛剛銀官和宋鶴林的動靜楊長歌也注意到了,若不是她這位預選嫡系師弟徐柯突然開始抽搐吐血,楊長歌也想去湊一湊千舒鋒那邊的熱鬧。
楊長歌她剛剛可看得明白,在銀官回身走向鶴林師弟的那一刹那,宋鶴林身上的因果線就開始如同春日受雨的枝桠一般開始瘋長,卻隻是浮動在他周身,并沒有連通到任何有緣人身上。
妙哉妙哉。在場隻有楊長歌一個因果道的修士,不然她定要和另外同修因果道的道友好好讨論一番今日的奇聞,要不是親眼所見,楊長歌都不知道這因果線還能這麼玩?
可惜她并不能上前去觀望觀望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扶好徐柯師弟,一面給他輸點靈力穩住他,以防他把自己的血給吐幹淨了。
那邊銀官已經拉過了宋鶴林朝這裡走來。
楊長歌和徐柯挨得近,感受得到徐柯虛弱的身體在那一瞬就開始緊繃,像是弓弦被拉緊隻待主人信手将這一箭破空。
楊長歌感歎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鳴召峰這新來的小師弟原來已經心系别峰的師姐了。”
楊長歌這一句原先也隻是打趣,不料徐柯反應卻很大。
似乎被自己喉頭的血給嗆咳到了,嘴上急忙打斷了楊長歌的話,眼睛卻不受控制地瞟向了銀官。
“楊師姐…咳咳咳…我…沒有。”
象鏡裡已經倒映出了一團紅絮,徐柯現在說這句話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樣子。
銀官看了一眼象鏡中糾扯的紅絮,指尖泛出銀光從中抽取一線。揮手将那絲紅線揚上碎鏡中紅得刺目的天穹。
碎鏡終于四分五裂,豔紅的紅絮如雨般飄灑,紅絮在碰觸到天光的那一瞬就被消解。
徐柯看着面前的銀官。突然想到了很多。
片段的記憶從草長莺飛的童年,父親母親拉着他在陌生的屋檐下躲雨。後來是痛苦到麻木的生變,那些似人非人的怪物睜着血紅的眼睛,枯槁的手臂貫穿父親母親的胸膛,角落裡的徐柯與紅色眼睛對視時,他以為自己難逃一死。卻聽到那怪物被虛空中的聲音阻攔。
——“天命道子,邪魔勿侵”
後來又是鑼鼓喧天的徐府,偌大的徐府中不是親朋好友卻盡是狼豺虎豹。
銀官師姐的白衣是他滿目痛苦的紅中唯一的解脫,那時他麻木的以為自己不如一死。
徐柯那時如同木偶般擡頭,仰頭看着銀官問道,“你…來幹什麼?”
她說,“我來接你去九疑山。”
……
徐柯仰頭的幅度更大,風吹起蓋在他頭上的紅紗蓋頭。
白衣。
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