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官意識到這就是宋鶴林說的或許可以破開困住二人水鏡的青色海棠樹。微風卷動着花瓣四落,萦繞在銀官的手邊袖間,又間歇落下幾瓣嵌在她發間。
宋鶴林看到的可不是這一番花落成雨的纏綿景象。
他耳邊不是簌簌花落,不是微風作響。
而是.....
“聽說了嗎?師姐帶回來的那個徐柯,在死靈沼修出了第五枚道棋,聽說還是枚塵明道棋。”
“塵明道棋?能在死靈沼那鬼地方修出來?這些年修出塵明道棋的好像隻有各派的首席弟子。這個叫徐柯的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嗐,銀官師姐遠赴青州帶回來的,來頭能簡單到哪裡去?”
也對......
“為情所困,先傷同門數人,後毀九疑山百年道盤,這樣的人,也配當九疑山的首席?辱沒了九疑山曆代首席弟子的好名聲!”
“還不是....”
“哪有什麼借口,堂堂正道弟子第一人,走火入魔難道光彩?”
不是....
“聽說了嗎?那個之前和銀官師姐同歸于盡的小弟子回來了。”
“不是已經死了嗎?怎生還能回來?”
“不僅回來了,還在最近的錦心棋試上一舉奪魁。”
“說起來,要是徐柯回來了,銀...那誰回來了嗎?”
“提她作甚,若不是她毀了九疑的道盤,這一回的錦心棋可不至于在一處山溝溝裡現身,往年都是直接落在九疑道盤之上的。”
宋鶴林耳邊嘈雜的各種聲音灌入,恍然讓他以為時間又一次回到了原點。
偌大的鏡面突然開始傾倒,轟隆而至似乎要将宋鶴林砸入深淵。
——“癡人甘做癡夢,鏡聽萬劫不複。”
宋鶴林看見面前巨大的鏡面砸來,屈肘擡至面前。同時大聲提醒不遠處的銀官,“師姐,小心。”
銀官疑惑着回頭,似乎對小師弟這般突然急切地喊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轟然砸下的鏡面卻在觸到宋鶴林手肘時化作了一水青翠碧波,從頭到腳将他澆了個徹底,他也跟着落入了青波之中。
師姐...師姐...
宋鶴林想大聲喊,卻隻眼看着冒出一串間斷的,逐漸升向水面的泡泡。
他快要沉底了,就快要落向青波中黑黝黝的漩渦。
終于從水面上方,有一隻手破開漣漪向他伸來,是一隻宋鶴林很熟悉的手,曾握着他的手學過入門劍法,抓着他的手教他一筆一劃寫出諸事皆宜的卦辭。
他終于被拉着朝水面上方而去,即将得見天光大亮。宋鶴林也終于在水底下看見了銀官師姐模糊的輪廓。
那隻手在堪堪拉他出水的地方停住了,宋鶴林茫然地将視線投向銀官,餘光中卻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視線開始斷頻,宋鶴林眼中的銀官開始被血污染髒。
久違的009号好像又開始說話,隻是宋鶴林都已經不想去聽了。
宋鶴林手使力撐着岸邊鋒利的碎鏡邊緣,手上染開的血像是一簇血花噴灑在了青波之中。他終于借力一瞬沖出了水面。
破開的水珠濺到了銀官身上,她的視線也被宋鶴林占滿。
——水波之中,好像開出了一朵不一樣的青色海棠花。
他手臂撐直,也終于破水而出堪堪和銀官的下巴齊平。
銀官的手上滴下了幾滴帶上了宋鶴林溫熱體溫的水珠,她也就眼看着,眼看着這隻倏爾破水而出的水妖。
撐手仰頭,嘴唇觸上了她的下巴,他唇上水汽濡濕了銀官的下巴。
銀官的眼睛微微睜大,眨巴了幾下眼睛,手在兩人中間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最終仿若失去了某個控制的關節,顫動了幾下最終無果。小左劍和小右劍在這個時候順從銀官的心意回到了她耳邊,此刻搖晃得厲害,素白的銀鍊擺動着打向宋鶴林耳畔。
她震驚的視線投向宋鶴林,卻見他緊緊地閉着眼,一絲一縫也不曾露出,嚴嚴實實地像隻縮在殼裡的烏龜。
隻給銀官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絮語——“師姐,别和徐柯走,他...壞透了。”
又是幾滴水珠落在銀官手背,銀官這才意識到不對。
水...?宋鶴林滿身的水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