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商蕊柳眉倒豎,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商珞兩眼,“不就是看個帳,又不是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有什麼不能說的?”
商珞一時啞然,這回還真讓商蕊歪打正着了。
她幫着商蕊做賬,的确另有她自己的一番打算。如今商蕊這麼就這麼在裴時煦跟前抖落出來,後者必定有所防備,她日後還想要接觸雙飛樓的賬本,怕是難了。
商珞和商蕊雖然是貨真價實的母女,真要論起情份卻連陌路人都比不上,所以這番考量商珞自然而然爛在肚子裡。
可到底血濃于水,商蕊已敏銳地從這沉默中品出不同尋常來。
當下面色一沉,厲聲道:“死丫頭,你心裡存的什麼心思,别以為我不知道,我可警告你千萬别給我亂來,你娘我好不容易攀上這麼一截高枝,這舒坦日子才過幾年啊?你要是敢亂來,我頭一個跟你沒完!”
商珞平靜如水的雙目震顫出不可置信,恍惚間似有一桶冰塊劈面湃下,砸了她個透心涼。
商蕊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是不清楚。可她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商蕊這麼毫不掩飾地承認,又是一回事。
商珞死死掐着手心,抑住胸口劇烈的起伏。
或許相比起裴時煦,她更應該恨、也更應該掙脫的,是這個無論當年還是現在,為了自己安穩富貴而毫不猶豫将她推向深淵的人。
“放心,你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商珞輕嗤,唇角勾起譏诮的笑意:“像你這種親生女兒說賣就賣的娘,就合該洪福齊天、長命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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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書房。
繼室顧氏端起藥碗,遞到陸秉謙跟前:“主君,時候不早了,還是趁熱把藥喝了吧。”
陸秉謙擱下筆,有些疲倦的捏了捏鼻梁,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溫熱的苦澀由喉入胃,陸秉謙下意識蹙起眉,顧氏連忙拿來一碟蜜餞。
陸秉謙拈起一顆嚼下去,長歎一聲:“這藥再苦,終究是比不上心裡頭苦啊……”
顧氏深知,陸秉謙朝堂沉浮數十載,早就練就一身無論什麼大風大浪都能坦然處之的本事,能讓他這般唉聲歎氣的,除了陸棠舟,恐怕也沒有旁人了。
當即柔聲勸慰道:“這孩子大了,出去闖闖也不是什麼壞事。一直把他拘在深山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像回事。”
“可是舟兒這病……”
“舟兒這病,這麼些年叫三清觀的玄真大師用藥用下來,已經大好了不少,大師不是都說了,如今隻要不是旁人主動害他性命,他這病便不會發作……主君你就别瞎操心了。”
顧氏繞道陸秉謙身後,一邊給他捏着肩一邊道:“再說了,我瞧着舟兒性情,也比以前放開不少,如今他都願意主動往自己院裡塞人了。”
提起商珞,陸秉謙眉頭又是一蹙:“我聽觀棋說,此女來曆不明……”
“主君你放心好了,”顧氏道,“這小娘子我已經派人查過了,身世倒是清白,是個可憐人。”
“舟兒不日便要出遠門,身邊也是該多個人貼身照顧着,否則我這個做娘的也不放心。再說了,難得舟兒自己喜歡,從前我們往他院裡塞了多少人都被他趕出來了?就連觀棋,也是主君你硬逼着,他才點的頭。”
顧氏一番勸慰下來,陸棠舟緊鎖的眉頭舒展不少,連歎氣也變得輕快了許多:“罷了罷了,都說兒大不由娘,他自己樂意便由他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