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要進去的,沒有辦法,這種鬼地方本來就不應該輕易進去。”弱弱的聲音響起。
“是啊,正常來講其實大家都應該在原地等待救援,這種東西就和傳說中的鬼打牆一樣,現在這種情況隻能我們先出去,再讓救援人員來這裡找她。”
又有人附和,似乎在極力證明自己選擇的正确性。
“那就走吧,不能再拖了,我們沒辦法等她。”
船長得到其他人的一緻同意,按下了電力發動按鈕。
船舶發電機的聲音在空曠的海面上再次響起,剛好掩過了某種窸窸簌簌的聲音。
他們沒看見,那座冰川,正在以極其細微的速度迸裂,裂紋自上而下逐漸彙聚,落成密密的白色沉澱,像是凍在冰中的雲霧。
随着冰川迸裂,原本凍結在其中的沉船也開始無聲地晃蕩,它腐朽斷裂的桅杆發出細微的蜂鳴,像是沉睡的動物正在蘇醒。
觀鲸船迅速往極光消失的地方駛去,留下的拖尾水波蕩漾,慢慢陷入一個龐然的黑影裡。
當他們發現那座巨輪徹底自冰川中複蘇時已經來不及了,冰川迸裂的速度太快,猶如雪崩,那艘巨輪張開了肉膜般的帆,船上沒有水手,沒有船長,它像是條幽靈船,速度極快,在鎖定獵物後直直碾壓過來。
觀鲸船上幾乎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完整的尖叫,便被徑直壓入了海面之下。
如果此時有人潛在水下,會看見那條巨輪的腹部撕開了一個裂口,裂口裡生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鮮血正從其中漾開,破碎的船闆正從其中吐出,在後面劃出的長長水痕中浮出水面。
魚照晚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旁邊的人皆低着頭,仿佛是在禱告。
船艙内彌漫着怪異的腥臭味,比之她在船外聞到的氣味要濃烈百倍,幾乎要将她熏暈過去。
魚照晚想死又不敢死,她覺得死在這裡自己的屍體會變得非常難看,這艘船一直在動,無論是物理意義上還是生理意義上,她好像處于一個巨大的胃部,四壁感覺都是黏黏糊糊的,鋪滿了紅黑色澤的蘑菇菌絲一樣的東西,在船闆上的每一步都能踩出撕拉膠水般的聲音。
她的鞋底甚至都有些開膠了,東一塊西一塊地耷拉着,就像是被胃酸腐蝕之後的樣子。
四周的裝飾布局更是極具沖擊力,艙壁上挂着的已經風幹的人皮褲筒,皮上的毛發都還清晰可見,旁邊擺着表面凝着滿滿一層黑色血漬的石頭,古怪的扭曲的被剝掉皮的動物幹屍口中銜着刻着奇特符文的骨頭...
很經典的冰島黑巫術風格,來這裡前魚照晚還查了攻略,冰島的霍爾馬維克就建有這麼一座專門的巫術博物館,現在她已經不用特意去了,這裡簡直是身臨其境。
懷念怪物科學院的展館,陰間但至少被學院工作人員清理得幹幹淨淨,還能聞到隐約的特意調制過的曼陀羅花香味。
并且,似乎是獻上顱鐘項鍊的緣故,她給這艘怪船帶來了大量的燃料,于是非常諷刺地被安排在第一排,還是貴賓級待遇。
她垂着腦袋,學着旁邊的人雙手交疊,做出奇怪的姿勢放在胸口,假裝念念有詞地禱告,同時在不斷頭腦風暴。
學院開設的基礎理論課程有類似的試題形式,隻是比較抽象,通過考卷上幾幅古怪的圖片發揮想象力寫一個能将它們串聯起來的故事,有點像是傳統的看圖寫作,但看圖寫作有核心命題不能偏,學院的考試沒有,寫出來的故事越不可思議分數越高。
當時魚照晚不太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考試題目,她胡編亂造的能力是抓秃頭發才勉強培養出來的,現在她明白了,寄生建築的形式詭異且具有多樣化,他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内大概判斷出自己目前處于怎樣的場景,這個場景裡可能會發生什麼來防止自己精準踩雷。
她閉着眼,大概還原了一下當前的全部經曆,冰川之中有座古怪的小鎮,而小鎮會不斷因退潮漲潮被淹沒,小鎮中的人會用被潮水沖來的各種海鮮和奇怪物品來飼養一艘船.....
那麼,怎麼看都覺得這艘船才是最大的危險點,學院監測到的奇怪小鎮訊号大概隻是它故意留下的一個幌子,真正的詭異建築是這艘怪船,它會移動,它會逃跑,按照寄生建築評級标準,又出岔子了,它的真實評級大概已經接近那座已經逃之夭夭的黑塔。
魚照晚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倒黴蛋,這種級别的寄生建築原本不可能輪到她來處理,她甚至還沒有學過寄生建築的具體拆除流程,可現在連慕容烨的影子都沒看見,因為疏忽把剛入學的可愛小學妹置于如此危險的境地,扣學分簡直都是便宜他了,她必得在實踐心得上好好參他一本讓他以死謝罪。
禱告接近了尾聲,那些人開始一個個站起,魚照晚捂着包連忙跟着站起身來,這時,她看見,在那塊浸滿了陳舊血漬,似乎是用于祭祀的黑色石頭表面開始慢慢剝脫出新雪般的顔色,而那些純白的色澤很快變得灰敗,仿佛是一塊在冰箱裡凍了很久完全失去血色的凍肉。
它開始蠕動,直至蛻變出一個蒼白的女形,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的腳和這艘船長在了一起,這艘船是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