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注視着，他的心裡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這是他過去無論因為幹出多離譜的事情被全校通報批評也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它同時交織着慶幸和愧疚，此時噎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說來這确實是他的問題，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明明知道海上有畸變建築卻依然讓她上那艘觀鲸船.....

她已經沒有在看着他了，她的目光下移，正盯着昏沉的水面一言不發。

像是受到過度驚吓後暫時構成的失語。

“你..”他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學長，”與此同時，她竟然也開了口。

他不說話了，把話語權先讓置了出來。

“學長如果你現在把泡在水裡的魚尾變回去的話那你的下半身是穿褲子還是不穿褲子？”

她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質問，一氣呵成毫無停頓仿佛她已經醞釀這個問題很久了。

同時她擡手一把就摸上了那條落在水裡的銀白魚尾上半部分，并薅了兩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也屬于蓄謀已久。

“哇~好滑~”她感歎。

慕容烨疑似因受到驚吓造成條件反射，撲騰了一下直接從石頭上再次滑進水裡消失了。

再上來時他恢複了原狀，并穿好了褲子，雖然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褲子。

魚照晚有點小失望。

不過她本來就不該問這個問題，因為鲛人的靈魂圖騰顯化後他的上半身居然也還穿着衣服。

她不知是該誇他守男德還是誇他身上這件即使剛在海裡泡過卻完全不吸水的學院沖鋒衣，于是選擇保持沉默。

四下是暗紫色的霧霭沉沉，純淨得不帶一絲雜質，更加詭異的是，海水被分成了兩半，他們正好處于中間沒有水的空心區域，但上下層的海水正在緩緩閉合，站起來伸出手的話就能碰觸到上層微涼的水浪。

這裡就是最開始她見到那艘怪船的地方，他們的處境已經岌岌可危。

聽完她描述的進入寄生建築内所看到的景象後，慕容烨開始對怎麼出去發表意見。

他說其實他蠻不擅長水下任務的，第一弄得濕漉漉的很難受，第二術業有專攻，學院裡A級以上擅長水戰的靈魂圖騰不在少數，比如學生會中唐束清的江伥，他的原意是在大西洋上邊海釣邊看監控，鲛人的靈魂圖騰也是胡亂仿來的之前都沒用過所以魚尾變回來後穿不穿褲子确實是個謎，但現在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能在水下閉多久的氣。

混亂而沒有重點，疑似被漩渦攪散了腦子。

不過魚照晚還是很有耐心地聽他唠唠叨叨了半天，發現果然還是和學院裡給她上課時那般跳脫而沒有重點，于是她決心充當一下靈魂導師幫他梳理邏輯。

她在石面上比比劃劃，開始全盤剖析和推測。

原路返回是最佳方式，但小鎮估計已經成為了泡水樓，所有礁石均被淹沒，失去定位她也不認識來時路。

而按當前上下兩層海水閉合的速度來看，這裡很快就會被海水徹底吞沒，慢慢找路和等待外援都是不可能的事。

最開始怪船應該沒有離開多遠，所以慕容烨才能通過她發送的坐标定位。

而且，在怪船自己裂開的時候她通過豁口在海面上看到了大塊迸裂的浮冰，那麼很有可能，它就是從原本的冰川中出來的。

當時她在船内也沒有感覺到很颠簸的迹象，所以它的行動軌迹平穩，可能是一路慢慢上浮至冰川位置，取代了原本凍結在冰川中的沉船。

但她在這裡停住了，她忽然意識到了小鎮的結構問題，這座小鎮是倒置的。

按小鎮原本倒置的結構船面本該翻轉才能回到正常世界後漂浮在海面上，而她在船内沒有感受到任何上下翻轉的迹象，她隻在初次進入小鎮時感受過天旋地轉的翻轉，因為她也在那一刻被倒置了。

所以，怪船的運動軌迹并非上浮，它一直在下沉。

出口就在正下方，最深的海底即是海面。

上即是下，下即是上，上下互換，陰陽洞開。

她當時在冰洞中往下走了多遠的距離，就意味着現在出口離他們有多遠。

而當時在冰洞中，他們足足走了将近二十分鐘。

魚照晚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也才意識到剛剛慕容烨整個人都不太對勁的緣故。

鲛人的靈體能力不能共享，他早已預料到她支撐不到出去的時候。

距離太遠了，這裡困不住他，但能夠困住她。

他剛剛話那麼多，看起來比她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