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分魂一樂:“那必然。”
他已塞了些碎魂魄進去,承載記憶,結束後再拽出來就成了。
——哪吒本體無端神魂一抖。
敖丙此時還哪能不知他陪自己來這一趟是讓自己多散散心,言外之意是萬般随意行事皆可由他作保,對于消除他陰影之事并不強求。
他心頭一暖,綻出一抹笑來,打趣道:“你那寶鏡可遮住了?”
哪吒分魂本就不欲瞞他,早料到敖丙已瞧出端倪,便也自然笑侃道:“施着法呢,擱在你側腰暗袋裡了,無形無狀,你摸不着的,屆時若是光華洩露,怕是還得你稍作遮掩——否則變作發光大蛇妖丢大臉可怪不得我。”
縱然知哪吒話裡輕松,玩笑意味更重,但敖丙向來将他言語記得牢靠,答得鄭重,對此自無不應。
另一頭的哪吒本體卻是見了敖丙那抹溫暖笑意後心中如有驚濤駭浪,全不似過往傲然自若,殺伐果斷,心下隻道怪哉……怪哉!
見此妖不予回答,面色沉沉,眉間微蹙,似是為難,他一時忽略對方實力已能近他之身,脫口而出:“你尋我可是要合作?”
敖丙以為還需費些口舌,不料他竟如此配合,頓覺議事時再纏人家的腿實在無禮。
畢竟習慣拿龍尾纏分魂也就罷了,可眼前哪吒并非分魂哪吒,又不相識,萬一惹人惱怒可就不妙了,便“唰”的一下要将尾尖收回。
但哪吒本體并不反感,焉能令他逃掉,眼疾手快探身伸手拽住,肆無忌憚地摸了摸,引得手中長尾一顫。
他有些茫然地道:“你作甚懼我,我又不曾傷你。”
哇,手感真好。
敖丙:“……”
被他過于熟練的逮尾巴動作吓得一抖。
哪吒本體一邊新奇地玩弄人家尾巴,一邊審訊似地問道:“你不似截教之人,來尋我所為何事?偷襲主将、打探消息、自願來供我消遣,你從中擇其一罷。”
果然沒那麼輕易。
不愧是元始親口定下的先行官,依舊威迫萬分。
果然哪吒還是哪吒,這個更像前世幼時的魔童哪吒,我行我素,傲氣十足,天生靈慧,武力非凡,殺伐卻不失稚氣,嫉惡卻不拘片面,魔性中永存善意,神性藏赤子之心。
而在他神魂中的這隻哪吒雖有不同,更為成熟穩重,處事藏鋒,但底子亦是未曾變過,始終如一。
分魂哪吒調侃道:“啧啧啧!登徒子!”
敖丙決定收回方才的話:“……噤聲。”
分魂哪吒委屈道:“連自己都不讓罵了麼?”
敖丙将他按下去,面對本體哪吒,不動聲色地拽了拽尾巴,收不回來。
他無奈道:“皆非我意。”
哪吒本體沉迷觀察鱗片,随口道:“不信。”
對面小蛇被他摸得愈發毛骨悚然,忽然直起身來,冰刃驟然繞住了這層雲,靈力凜冽生風:“我欲殺截教之人,望至期日援我一臂之力。”
敖丙呼出一口氣:還是這般自在,前頭示弱之計實在難受。
哪吒本體絲毫不懼,避也不避,任由冰風止于耳邊,一側的眼睫與發絲霎時染上白霜,竟是比妖還像妖,上前一步,再度抓住銀色長尾:“除非你允我摸摸。”
敖丙閉了閉眼:“……”還挺執着。
他将蛇尾化去,霍然利落往雲外一跳:“告辭。”
哪吒分魂在敖丙神魂中屏蔽感官隻留視聽,對敖丙其餘毫無所覺,見狀疑惑道:“真走了?”
敖丙面上如有蒸蒸,雖氣喘不穩,心音倒是斬釘截鐵:“走!”
既然交談已畢,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其實真實原因并非如此,奈何敖丙羞于談起——龍尾絕不是能夠被人随便摸的。
再不走,他就要被哪吒本體摸出什麼要命的反應了。
他自幼端方,不通世事,情愛上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知曉并隐瞞自己對哪吒的心意,哪裡曉得心上人的碰觸會有此類後果,霎時間方寸大亂,滿腹盡是茫然無措:他到底為何要聽哪吒分魂的提議拿這副模樣直面本體,悉數是些馊主意!
這陣子依賴分魂太多,原以為分魂年歲大于他,穩重可靠來着,焉知他這回是故意來幫倒忙的。
真是被他迷得昏了頭了!
……于哪吒而言,倒也不算是馊主意。
見他要逃,哪吒本體連忙一振混天绫将他腳踝纏住,本欲笑說風水輪流轉,連被縛也是有來有往,卻見對方驟然變作一尺短的蛇形,稍一滑動便溜出了混天绫的包圍之中。
急得他随即跟着一同躍下雲頭:“玩笑罷了,你這蛇妖——哎!莫走!我幫還不成麼!氣性真大!”
敖丙忿忿,心中對哪吒分魂道:“竟有你說别人氣性大的時候,實在罕見。”
哪吒分魂在敖丙腦海中一陣起起伏伏的笑,恰好此時又算得趙公明二徒将至岐山搶奪釘頭七箭書,見此間形勢已亂,倒不如直接引本體過去,繼續行履宿命。
他與敖丙略略一提,二人便頭也不回地領着本體趕去姜子牙處。
敖丙白衣藍發隐于雲中,而哪吒衣物法寶顔色無一不張揚,黃天化恰好得閑,遠見天邊金紅二色一晃而過,刹那遠去,便報上篷中,見燃燈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方道:“許是察見妖物,随他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