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被敷衍着呼噜了一通,莫名欣喜,迷迷糊糊道:“我總覺你額上該是有一對玲珑小角的,奇也怪哉。”
敖丙一驚,才憶起如今的假身份來,遮掩道:“我乃鱗蟲一屬,隻有躍龍一途,可尚未化蛟,如何生龍角?”
哪吒倒是被此言一提點,忽然想起自己幼時殺過一條龍,他擡起眼來,若有所思地端詳起眼前的蛇妖。
那雙赤瞳好似盛滿了血液的琉璃瓶,内裡血海燒騰,外壁璘玢凜冽,竟是無端漫逸出令人膽寒的煞氣,卻含三分天真的興緻,與初見敖丙本體時,别無二緻。
68.
趕路間已入夜,不過言語幾句,岐山上的涼風便悄悄亂了。
白衣的妖藍眸剔透,仍如春水,深處卻掠過一絲未化的冬寒,若有似無地探聯于不遠處土遁而來的二人身上。
作為鱗蟲之長的威壓随着半空冰霜凝結而生,如溪泉般幾近無聲地攀行密布于在山林寂然之中,隻消片刻便可豎起冰刺,将獵物囚于牢籠之中,隻有引頸受戮一途。
哪吒将目光短暫從敖丙身上移開,睥睨下視,顯然也已發現:“陳九公、姚少司?”
似是怕驚了獵物,敖丙答複的聲音很輕:“不錯。”
他的唇角無意識地揚起一抹笑弧,俨然是出塵清雅氣質之中,毫無違和感的堅決冷酷。
不愧是同源而生,二人仿若野獸狩獵的目光竟是如出一轍,勢在必得地鎖定于獵物喉舌。
哪吒擡手接住一片霜花,感知到二人身形已被敖丙隐去。
——眼前人實力不容小觑。
他指腹發力,碾碎手中泛涼的霜,默然沉思。
——隻是不知為何,對自己頗有留手,總存一片心軟。
與現下守株待兔相比,方才雲上初見,那冰風舞在耳邊,怕不是隻用了三四分的法力。
這蛇妖的吸引力可比那兩人大多了,若非正事要緊,他必能查清楚此妖身上的一切。
不若打上一場,若敗則維持哄回如今狀态,若勝了便将他暗中帶回闡教,循序漸進讓他自己坦白。
可千萬再不能如同幼時那般直接殺滅,以緻斬斷欲求,遺患至今才得愈……
69.
敖丙滿眼敵人,對此并未在意。
而哪吒分魂隻消瞧上一眼便知本體在思索什麼,不由得搖頭“切”了一聲,開始發愁。
……敖丙莫不是被本體的臉和熟稔的态度騙了罷?
實際上,哪吒本體血氣纏身且殺性仍在,又因失憶導緻未存情意,蓮藕之身渾然是刺,始終無心無愧無畏,隻有涉及神魂殘缺的問題才竭力拼命去做。
——如今正是因覺察神魂悸動,本能對敖丙不設防,還總因敖丙關心而心中一陣柔情,絲毫不似平日,才生出疑惑,正盤算着怎麼借着敖丙的心軟将他騙回去呢。
這麼說來,這小子初見時表面單純輕敵,信任陌生妖人,又以先行官身份抛出疑問,玩笑中試探敖丙底線,同時順遂心意親近敖丙,對敖丙碰觸來者不拒。
不知其中順遂心意所做的事,所表之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不過本體若真要傷敖丙,他作為分魂,能斷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估計這小子心裡肯定在說什麼“幼時太過頑劣,如今要好好珍視,不過玩玩而已”,半個字也别信,絕對是哪吒本體為自己反常辯解的謊話。
他就是喜歡但又不願直言而已,真别扭。
哪吒分魂嗤笑一聲,評道:毫無長進。
“果然你本體還是你幼年的性格,我之前猜的不錯。”敖丙忽然打斷道,“你覺得你這率真性子,能裝出幾分假?”
分魂吃了一驚:“你何時連上的心音?”
敖丙狡黠地應答:“從你‘切’那一聲開始。”
分魂:“……啊。”
敖丙笑道:“真可愛。”
分魂:“……”明明他才是年紀大的那個。
敖丙微笑不語。
的确,憑借二人熟悉程度,哪吒無論本體還是分魂,可以瞞他秘密,但無法瞞他想法。
分魂其實也隐隐察覺此事,因此對自己所謀劃的一切隻是閉口不談,卻也被敖丙從嘴裡撬出幾分。
奈何哪吒覺得敖丙單純可愛,敖丙亦如是,二人互相的濾鏡程度不相上下,總怕對方吃虧,卻又模模糊糊覺得對方定不會這般容易被騙。
敖丙化出冰錘,凍了凍哪吒手腕上的乾坤圈:“殺了?”
寒意遊弋至哪吒肌膚上,哪吒甩着金蛟剪道:“殺了。”
土遁而來的搶書二人:“?”
……錯覺麼?總覺封神榜在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