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情吓得心髒咚咚跳,緩了幾秒鐘,才從樓梯上走下去。
“下次出聲前能不能打個招呼?”
“行啊。”封存說,“我先悄無聲息走到你背後,拍完你的肩膀再說話。”
秦情笑了起來:“我以為你睡了,怕吵到你。”
“一樓的燈,都能吵到我,那我改名豌豆王子算了。”
秦情聳了下肩膀:“我媽睡得早,一點光亮都見不得,八點之後,除了自己卧室,其他地方不準開燈,我習慣了。”
他做賊似的回家,其根本原因,自然是在于不想讓封存發現他回得太晚,但這話說的倒也都是事實。
封存聽了,沒說什麼。
秦情本來很想問他一句,怎麼這麼晚才回家,但萬一封存話頭一轉,對準自己就不好了。
撒謊胡扯這種事,秦情雖然是資深選手,但面對着封存,還是希望能少說一句算一句的好。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封存問他,“被新東方吓到了,要努力學習奮起直追?”
......該來的還是沒躲掉。
秦情暗自歎了口氣:“你沒在國内考高過,你不懂,沒背景的小孩兒壓力很大的。”馬上反問,“你呢?又跟樂隊的人吃飯了?”
封存搖頭:“工作的事。”
“拿分紅的人也要加班啊?”
“你不懂。拿分紅的大人壓力很大的。”封存說,“一個診所的人等着養活,不能全指着咨詢和診療費吧。”
秦情以前聽秦晝提過,封存上班的心理診所經常會舉辦沙龍、講座之類的團體活動,和一些企業、學校也有合作關系。
這些合作,當然需要人去談。需要人的地方就需要飯局、就需要應酬,秦情這麼大個人了自然也明白,但他以為這方面的事情都是旁人在負責,畢竟封醫生長了一張特别不商務的臉。
秦情完全沒法兒想象他跟一群秃頭大爺推杯換盞的模樣。
“好濃的煙味。”封存忽然說。
他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眉頭輕蹙,看不出是厭惡還是困惑。
“我上去洗個澡,你早點睡。”封存說。
“嗯,晚安。”
秦情在樓下徘徊了一陣,等封存上樓,把浴室門關上,他也緩步回了房間。
卧室門一關,秦情開始脫衣服,一邊走一邊脫,T恤,襪子,褲子,脫得全身光1溜溜了,卻始終覺得有股雜亂的味道如影随形。
他停住,拎起腳邊的衣服湊近一聞:汗味、煙味,還有廉價香水。
是小樓殘存的味道。
秦情皺了眉頭,突然回想起封存方才的那句話:“好濃的煙味。”
他在黑暗中紅了耳根,面頰也火燒燒的,突然揚手一甩,衣服砸到門闆,像破布一樣滑落,皺巴巴縮成一團。
他蹲在地上,使勁兒揉搓了臉,指間皮膚也像是粘了那味兒。
有點心虛,又有點心煩,秦情心頭酸溜溜的,酸得要滴下水來。
其實上回車禍住院的時候,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斷掉與Emma等人的關系。
Emma是好是壞暫且不提,關宏那邊卻是肉眼可見的,沒一個手裡幹淨。
秦情隻想在空餘時間,合法合規地搞點閑錢罷了,沒打算把自己往太複雜的關系裡扯。
誰想,一朝出院,秦晝沒了,爸媽跑了,錢包空了。
他有臉賴在封存家白吃白住,沒臉再雙手一攤找人要錢。
封存洗完澡,秦情也開門去了浴室。
小樓的味道揮之不去,他在浴室待了好久。一遍遍搓,一遍遍搓,直到胳膊發亮、發紅,直到指甲的抓痕打亂了皮膚原本的紋路。
他低頭,把臉埋到掌心,深深吸入一口氣,終于隻剩下沐浴露淺淡的香味。
秦情從來沒有潔癖之類的毛病,某些情況下,髒亂差的環境甚至會讓他舒适,但他不想讓小樓的味道與這裡産生混淆。
橫豎不該是一個世界的東西。
洗完澡,他用浴巾裹住下半身,開門卻發現,封存正靠牆站在兩米外的地方,望着自己。
秦情略有些尴尬,忙不疊後撤一步,想抓件衣服套上,回頭卻發現浴室空空如也。
“怎麼了......?找我有事?”
封存三兩步走上來,眼神落在了他脖頸間的紅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