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情瞪大眼,盯着封存看了幾秒,手腳并用、翻身而起,逃也似的紮進浴室,一路跑得踉踉跄跄。
冷水從淋浴噴頭一瀉而下,噼裡啪啦拍打在腦門兒上。秦情心裡有一股子邪火,身上也有一股子邪火。燒得他滾燙燥熱,出現了絕對不該有的反應。
......
及至沖得一身冰涼,他蹲在地上喘着粗氣發抖,然後切換熱水洗了個澡,又回到房間換了衣服。
秦情躺在床上,頭發沾濕了枕頭。
他望着天花闆,眼前是封存吃奶油的畫面,他閉上眼睛,腦海裡還他媽是封存吃奶油的畫面!
耳朵裡頭“滋滋沙沙”作響,是唇舌緩慢擦過奶油,奶油被溫暖濕潤的口腔包裹,緩緩融化的聲音......
秦情猛地坐起,一顆心在胸腔裡胡亂地撞,剛剛平息沒多久的燥火,又卷土重來了。
他跑到一樓灌下兩大杯冰水,又走到花園來回打轉。
一會兒蹲在月季面前目光發直,一會兒跑到鐵線蓮附近扯雜草。最後跟着蜜蜂,神思恍惚繞了半圈,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眼前那顆狐狸貝母被他薅秃了頭,花瓣的漿液滲進指甲,秦情低頭撚了撚,起身回到廚房洗手。
水龍頭反射陽光,刺得他眼睛發黑,但與此同時
——他終于恢複了平靜。
秦情上樓重新推開封存房門,被子上一片狼藉,封存居然還在呼呼大睡。
他低着頭走到床邊,把蛋糕拿到地上,床上那人翻了身,迷糊着眼睛坐起來。
“你去哪兒?”秦情仰頭看他。
封存已經站起來了,居高臨下,他的眼神沒有溫度,就顯得有點别樣的冷漠。
“洗個澡。”封存擦了擦胸前的奶油,說。
這次倒沒送到嘴裡去。
“不行。”秦情說,“酒都沒醒呢,洗什麼澡啊。”
封存置若罔聞去了浴室,秦情在他關門之前一側身跟了進去。封存衣服脫到一半,手又放下。
“幹什麼?”他的呼吸間有很重的酒氣。
“你非要洗也行,我在這兒看着你。”秦情說,“不然你洗出個三長兩短,我又得搬家了。”
封存靠着台面發愣,半晌後,他直起身:“算了,回屋睡會兒。”
“擦一擦吧。”秦情說着,用溫水絞了毛巾,遞給他,“擦擦再睡。”
封存轉頭,對着鏡子擦臉,鏡子上蒙着水汽,模模糊糊的。耳朵背後、脖子側方,都是死角,他沒看見。秦情從他手裡扯過毛巾,重新濕了水,将那片皮膚徹底潔淨了。
“對不起,搞得這麼亂。”秦情說。
封存揉了下眉心:“不怪你,是我的錯。”
秦情把浴室門打開,一陣冷氣飄進來,模糊的鏡子瞬間亮了,淩亂的擦痕露出來。
“去我房間睡吧。”
封存擺手,往一樓走:“我睡沙發。”
-
封存睡覺的這段時間,秦情把他卧室的床單被套一并換下,全部塞到洗衣機裡,“呼噜呼噜”了起來,又去門口超市買了點蔬菜水果,見縫插針塞進冰箱。
封存側身蜷在沙發,秦情跑上跑下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但他實在是累,疲乏從每一寸肌肉透出來,心也死氣沉沉。
他回想起Nancy說的話,回想起半年前秦晝非要從黃牛手裡買的票。
秦晝說Nancy是封存的好朋友,他當然要給足面子,前排支持。他還說:“到時候再送兩個花籃吧,錦華北路拐角那家做的花好看。”
他又回想起秦情手裡的奶油蛋糕,回想起那根自然熄滅的蠟燭。
是這個人回來了嗎?
後悔了嗎?
......
封存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這回睜眼是當真醒透了。
他走到餐廳,看秦情正趴在桌上寫模拟試卷,随手拿起一看:“現在的高中生好可憐啊,題這麼難。”
“你再多喝點酒,還會覺得更難。”秦情咬着筆頭擡眼看他,“可憐的不是高中生,是你。”
封存笑了聲,拉開秦情身邊的椅子坐下:“吃飯了嗎?”
“沒呢。”秦情說,“昨天晚上你們一直喝,我就在旁邊一直吃。”他伸手在喉嚨比劃了一下,又滑動到胸前,“剛消化到這兒。”
封存翻動秦情的試卷,還剩最後兩道題沒寫。
“抱歉啊。”他說。
“什麼?”
“生日被我搞得一團糟。”
“尋常的一天而已,怎麼樣都是過。”秦情把橡皮收進筆袋,“出生又不是多麼值得慶賀的事。”
“這話怎麼說?”
“全球八十億人出生呢,很稀罕嗎?”
“但你也不知道排隊等出生的有多少人。”封存把橡皮從筆袋拿出來,在手中轉來轉去。
秦情想了想,問他:“如果真那麼值得慶賀,就沒人會主動選擇去死了吧?”
封存手上的動作停住,他放下橡皮,伸手揉亂了秦情的頭發:“小孩兒不要一天到晚琢磨這種形而上的問題,多吃多喝多玩兒才健康。”
“那你呢?”
“我什麼?”
“......沒什麼。”秦情說,“吃喝玩兒樂你都挺擅長,希望你身體健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