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個屁,不怕他心情不好找你茬兒啊?”Emma說,“我跟宏哥說,養老院那邊有急事找,我中途把你差過去了,酒店的事你當不知道,反正東西也送了,阿鬼不高興也隻能憋着!”
秦情在河邊磨蹭到太陽落山。兵荒馬亂的一天,從早上去晶晶小吃開始就沒消停。身心俱疲。
他拖着腳步回家,發現封存居然在廚房煮泡面。他趴在門框邊探出個頭:“我能吃兩口嗎?”
“走路沒聲兒啊,吓我一跳。”封存回頭看他,“面還沒扔進去呢,正好,再給你煮一袋。”
秦情動了下嘴角說:“你平時都這麼吓我的。”
“怎麼回來這麼早?不是要跟朋友玩兒嗎?”封存重新拿了袋泡面、撕開。
“他約了女朋友。”秦情往前走了幾步,“你呢?不是要出門嗎?”
“本來要請人吃飯,對方有事,取消了。”
“今天來找你紋身的人?”
“你看到了?”封存把面餅放進翻滾的湯裡,“怎麼不過來打個招呼?害羞啊?”
“不太清楚對方是誰,怕給你添麻煩。”秦情說。
封存煮面煮得專注,秦情站在一旁宛若靈魂出竅。
沉默。持續的沉默。
兩分鐘後,封存關火往外撈面,忽然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
封存把煮好的泡面倒進碗裡:“被人放鴿子心情不好?”
“沒有。”秦情主動伸手端了碗面:“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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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封存破天荒在客廳沙發上癱坐着,秦情路過時被他叫住:“有事沒?沒事來看動物世界。”
“在哪看?”秦情看着雪白的牆壁,上面沒有電視,也沒有投影。
“電腦上。”封存說。
“電腦呢?”
“二樓,書房,如果桌上沒有,你看看抽屜。”
秦情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無奈笑了聲,上樓去了。拿着筆記本回到客廳,茶幾上多出了飲料和水果,頂上的主燈關了,隻剩沙發背後的淺黃的燈帶提供柔和光線。
秦情放下電腦:“看個動物世界也這麼講究?”
封存掀開屏幕說:“喜歡哪個?大象還是獅子?”
“我不看獅子。”秦情說,“我小時候看過馬蒂陶和阿波羅一家的故事,坐在床上鬼哭狼嚎了三個小時。”
“很難想象你哭啊。”封存說,“那看猩猩好了。”
秦情盤腿坐在沙發上,累得連飲料也不想喝。其實身體還好,主要是心累。一天天的,總是有遇不完的糟心事。
封存打開視頻,靠着沙發坐了回來。
秦情的目光在他臉上與屏幕之間來回穿梭,或許是周遭的氛圍太溫柔,他不經意間,吐露了好多本以為自己不會說出口的話。
“我小時候經常哭的。”秦情說,“我哥一直覺得我很吵。”
“他會兇你嗎?”封存盯着電腦屏幕問。
“也不算吧,但他有辦法會讓我安靜。”
比如用枕頭捂住我的口鼻,比如把擦灰塵的抹布塞到我的嘴裡。
秦情想到這,指着屏幕笑了下:“它手臂好長。”
“是因為腿短吧。”封存說。
秦情看着屏幕裡的大猩猩在樹林裡擺動身體,風呼啦啦地吹,吹得森林蕩起綠波。一個個黑色的身影,甩動長臂,好自在,好快活。
達爾文的進化論應該不靠譜吧,如果他是一隻大猩猩,是絕對不會想要進化成人的。
秦情挪動眼神,又看向封存,眼皮一垂忽然說:“哥,我想看看你的紋身。”
封存拎着領口脫下上衣:“看得清嗎?背後還有一個。”
秦情趴在封存旁邊,很仔細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肩頭:“這是什麼圖案?”
“伊卡洛斯。”封存說。
“希臘神話裡的?”
“嗯,因為離太陽太近,翅膀的封蠟被高溫融化,最後落到水裡,死了。”
“這個圖案對你有什麼意義?”秦情問。
“沒什麼意義。”封存說,“師姐想文,就文了。”
秦情又指着他手臂側後方:“這個呢?這個是什麼?”
“聲紋。”
“旁邊這行字母呢?”
“一句非洲的諺語,《獅子王》裡也出現過,類似于無憂無慮的意思。”
“也是她選的?”
封存點頭。
秦情離封存的手臂好近,下巴都快貼上去了,他不斷追問一個個細小的圖案,企圖從中找出對封存意義深重的東西來。
然而,不是xx的雕塑,就是xx喜歡的詩句,不是xx喜歡的詩句,就是xx院子裡那顆最大的梧桐秋天落下的第一片葉子的脈絡紋樣。
“你不怕後悔嗎?”秦情問,“紋身又不像畫,随時都能擦掉。”
封存穿上衣服,說:“不會。”
“萬一哪天,不喜歡了呢?”
“談不上喜不喜歡,”封存說,“圖案而已。”
這時屏幕裡的叢林起了大風,那陣風挺厲害,吹得大猩猩臉部肌肉亂飛,也吹得秦情大腦皮層陡然光滑了許多。
幾吸幾呼之間,突然忘記思考為何物了。
他幽幽喊了封存一聲。
“哥。”
“嗯?”
“可不可以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