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要走,蜘蛛精卻不讓,拉起他的左手貼在自己胸口上,秦情直接就是一哆嗦。
“哎喲,不白喝——”蜘蛛精一根一根地摸他手指,同時讓秦情的指尖徘徊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今晚咱們......”
“寶貝兒。”一聲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封存的胳膊搭到了秦情肩膀上來,他微微俯下身子,對蜘蛛精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啊,你找别人吧,這是我男朋友。”
蜘蛛精被他笑得春心越發蕩漾,上下打量了他,又回頭看秦情,拖長聲音說:“不能吧,我眼光很準的!你倆一個号。”
“那你得再多鍛煉準頭了,”封存把秦情從凳子上拉起來,很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臉,“走吧。”
“诶等等!”蜘蛛精三步并兩步追上來,“要不,你倆帶我一起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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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都往後邊兒跑,真拿我當司機啊。”Nancy看了眼後視鏡,封存看着窗外,秦情面無表情盯着腳下。
“那我到前面來吧。”秦情說。
“逗你玩兒的。”Nancy系好安全帶,“剛是不是被那男的吓到了?”
“你不該帶他來。”封存對Nancy說,“手機借我一下。”
Nancy低頭在包裡找手機,秦情把自己的遞上去:“用我的吧。”
“我不記得号碼。”封存說。
Nancy幹脆把包直接丢到後面:“自己翻吧。”
封存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撥通了宋院長電話:“是我。”
......
封存打電話的時候,是背對秦情的。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注視着車外模糊的路燈與樹影。
秦情托着下巴看他,看他的頭發、脖子、後背,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這段觸手可及的距離倏爾又變遠了,雖然就在幾分鐘前,封存還攬着他的肩膀,聲聲叫他寶貝。
“我今晚跟唐總吃了個飯,把事情安排好了,小唐總也在。是啊,我帶他出來喝酒了,你害怕啊?”
封存低聲笑了笑:“放心吧,我沒那個閑情逸緻。”又說,“鞏律師那邊有什麼需要你及時滿足,别讓他找我。另外,辭職報告我打了,領導周一記得過目啊。”
“沒有,早不想幹了,”封存把窗戶開了條縫,有風鑽進來,吹得他迷了眼睛,“什麼借題發揮,年紀大了,累了,想躺着賺錢,不行嗎?”
電話又持續了一分多鐘,封存挂斷,把手機塞回包裡。
“怎麼辭職了啊?這麼突然。”Nancy在前面大聲問。
封存輕聲一笑:“我本來就不是這塊料。”
“讀那麼久的書,白讀了。”Nancy啧了一聲,“當初讓你跟我去學音樂,多好啊,死不同意。”
“不是這塊料,也不代表就是那塊料。”封存說。
秦情看了他一眼:“哥,為什麼學心理學啊?”
“人很複雜啊,研究人的心理,聽着高深莫測,很牛逼。”封存說完又笑,“你别對我們行業失望啊,厲害的人不少,不包括我而已。”
這一聽就沒說實話。封存并不是那種看上某物光鮮亮麗,就會願意付出時間精力努力鑽研、靠近的人。
高深莫測?很牛逼?
這兩個形容詞,跟他本人的取向,壓根兒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不過他有句話說得挺對:我本來就不是這塊料。
他當然不是這塊料了,否則怎麼直到現在都讀不透自己,說句謊話能讓秦情一眼看穿。
不過他們這些人,工不工作好像并不是那麼重要的事,Nancy隻是淡淡驚訝了一下,就恢複了如常神色。
封存坐在窗邊閉目養神,夜風吹着他的頭發,吹得很重,一點都不輕柔。這樣是不對的,任何事物都應該輕輕柔柔地對待他才是啊。
“姐,能關下窗嗎?”秦情問。
封存睜開眼睛:“我來吧,不喜歡吹風啊?”
“嗯。”
秦情跟倆人,一路開車去了殡儀館。
那位去世的陸老太太,似乎是某個了不得人家的長輩。封存下車前,拿了Nancy的除味劑在衣服上好一通亂噴。
“幫我聞聞,現在怎麼樣?”
秦情彎腰探出身子,仔細嗅了嗅他胸口的位置,目光一不小心就落到了他的腰間、他的胯間,他的......
“沒什麼别的味兒,很香。”秦情直起身子,說。
封存對他微笑:“辛苦你等等了,我們盡快出來。”
Nancy穿上黑色的外套,抖了抖裙擺:“走吧。”
秦情趴在車窗邊上,看倆人的背影越走越遠。門口的車一輛接一輛開來,黑色的,烏央烏央擠在了街道兩旁。
秦晝死的那天一定沒這麼熱鬧。
但秦晝死的那天,封存邁步上樓的腳步也一定不像今天這般無情從容。
望着對面幹燥光亮的石階,秦情耳邊突然響起了雨聲,還有慌亂的腳步。
他記得,那天下着瓢潑大雨。
踢踢跶跶,踢踢跶跶,封存一路都是跑上去的吧,那每一步,鞋底與積水碰撞帶起來的水花,秦情仿佛都看見了,封存潤濕的衣服,睫毛上的雨水,瞳孔裡的難以置信,都看見了。
他是在哭嗎。
羨慕。
好羨慕。
他為了秦晝在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