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秦情把這些話全部咽回了喉嚨。
他說不出來。
風筝飄在天空上,本來就戰戰兢兢,怎麼會自己主動把線扯斷呢。
秦情望着封存,望了一好會兒,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秦晝死了,你沒法兒回應他的感情。你隻能對我好,是不是?”
他的下巴挂在封存肩膀上,很小聲地說:“可是隻有愛才可以回應愛,愧疚是做不到的,哥。”
秦情撲上來的那一瞬間,像是迎面刮來了一陣粘稠的風,風中藏了雜亂渾濁的東西。
很酸。
封存下意識想摸他後腦勺,手擡一半還是放了下去:“我隻是把我的想法說給你聽。你有大把的時間去思考、反悔、糾正。”
“那你把我踹得遠一點不是更好嗎?為什麼要接我回來?”秦情說。
“我說了,我拿你當弟弟,很親的,弟弟。”封存歎了口氣,“其實事到如今,也不全是你哥的原因了。”
秦情的瞳孔盯着沙發扶手,顫了下。
“你很好,當你的哥哥是件很幸福的事。”封存說,“我站在這個角色的位置,願意把一切的好都給你,也能夠把一切的好都給你。”
秦情的手臂微微松開了,沒說話。
“這是我們最好的相處方式。”封存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開,秦情的眼睛很紅,但裡面沒有眼淚。
“巧言令色。”秦情隔了好久,才低聲說。
封存笑了下:“文化人啊。”
“陰陽怪氣。”
“肺腑之言。”
“死鴨子嘴硬。”
“罵人了啊,惱羞成怒。”
“不是。”秦情說,“是無能狂怒。”
封存又笑:“還要跟你說一事兒。”
“什麼?”秦情強打着精神,問了句。
“我今天去簽了個租賃合同。”封存說。
“你要搬家?”秦情陡然提高聲音。
“至于嗎,你抱我一下,我家都不住了。”
封存又恢複了那種如魚得水,不痛不癢的狀态,說什麼做什麼都像是逗小孩兒,就像上回吻他一樣。
秦情有些不滿:“那你一個無業遊民,租什麼房。”
“說到點上了。”封存說,“這無業遊民我當夠了。”
“開個新的診所?”
“說了不是那塊料。”封存看了秦情一眼,“轉行了,打算給人紋身去。”
這答案倒是也不讓秦情驚訝,上回他遠遠偷看封存給師姐紋身,就覺得架勢特别專業。
“租的什麼地方?寫字樓嗎?”秦情問。
“算是......廠房吧。”封存笑着說,“銀杏南路那邊,有個小畫廊倒閉了,地兒挺大,找人收拾了好一陣呢。”
“那天開業啊?”秦情想了想,“紋身工作室也要開業的吧?需要剪彩什麼的嗎?”
“那不用。”
“搬家都還得看日子開火呢。”秦情說。
“那我看個日子,戳自己兩下。”封存靠在沙發上,笑着說。
秦情也笑了。
自然而然地,話題完全轉移到了紋身工作室的籌備工作上,之前的粘稠的氛圍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談論過那些可以算得上幽深的話題。
封存半躺在沙發上,給秦情介紹一樓牆壁上的畫,原來這些大部分都是他的作品,秦情原本還以為是從哪裡拍賣來的藝術品。
聊得差不多,秦情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繼續賴着不動,他上樓回了卧室,在卧室陽台上,抽了根煙。
右手搭在欄杆上,秦情抽着煙四處張望。月亮啊,星星啊,這些東西每天都長得差不多,連位置幾乎都是不變的。
不變的。
怎麼想要有點變化那麼難呢。
他看着夜空裡幾乎一成不變的景色,思維随着吐出的煙圈一圈圈散開。
封存說拿他當弟弟,他如果打從一開始就是封存的弟弟,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可能會成長得很健全,很幸福,很完滿。
封存的父母都是
什麼樣的人?他們當初怎麼沒有一時興起去福利院領養小孩?如果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是封存的弟弟......
封存的弟弟......
算了。
不要是弟弟。
他不想當什麼封存的弟弟,他已經過了那個,渴望大哥保護與庇佑的年齡了。
秦情手裡的煙燒盡了,但心裡的火種還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