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一世平庸,也可以嗎?”
“平庸的帝王也是帝王。”面沉似水,陸扶搖但語氣依舊溫柔。
李旭輪看着陸扶搖那雙溫柔的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窗間過馬。
暮色四合,洛陽城又沉入夜色之中。
小心地将李旭輪遞給宮女,陸扶搖眼裡滿是不舍。
“娘娘如此不舍陛下,将陛下留在含元殿便是了。”蘇寒清為陸扶搖掌燈,有些不解說道。
“含元殿常有朝臣出入,夜飛騎夜間也偶有急報。陛下年紀還小,不睡多些,我怕他長不高。”
“娘娘倒是慈母。”
聽到蘇寒清的話,陸扶搖嘴角微揚,無奈解釋道:“裴閣老向來迂腐。我若不心慈些,陛下遲早會撐不住。”
“旭輪很喜歡你?”
“娘娘何出此言?”
想到李旭輪今日的發髻,陸扶搖臉上帶上了笑容。
“他讓你抱了。況且......”陸扶搖扭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促狹笑道,“他像他皇祖母,好顔色,非殊色不視。”
“可臣再多顔色,在陛下眼裡,俱不及娘娘一笑。”
“這話我愛聽。”陸扶搖點頭,仍然站在殿門吹風。
晚風輕柔,吹響她發間的步搖。叮當作響,很是悅耳。
“夜間風急,夜寒侵骨,伏願娘娘暫回安歇。”
“這話我又不愛聽了。”陸扶搖搖頭,不知是在說俏皮話還是真心之言。
蘇寒清猜是真心之言。
“走吧。”站在門口吹夠了涼風,陸扶搖才帶着蘇寒清入殿。
今日的折子并不多,陸扶搖看過便準備歇息。
“微臣告退。”見陸扶搖收起落筆,蘇寒清停下研墨的手。
“别回太醫署了。去偏殿歇着吧。”
蘇寒清搖頭否決,“這與娘娘名聲有礙。微臣這就回太醫署。”
鳳眸斜乜,陸扶搖有些不解,“這才兩日,那崔老狐狸可還記着你。生死有命,蘇太醫不必急着找閻王爺銷賬。”
“那微臣且赴紫宸殿夜值?”
“既倦則眠,何須多言。”陸扶搖搖鈴喚門外的宮女入殿,準備歇息“若無眠,便去抄經。”
執拗不過陸扶搖,蘇寒清最終還是應下了。
“微臣遵旨。”
含元殿的被衿極為暖和。暖得蘇寒清多年緊繃的神經慢慢松下來了。
要是三年前,沒有那一出意外就好了。
錦衾暖閣,有人一夜好眠,也有豺狼聚首,暗釀陰謀。
百尺高樓,夜生清輝。千窗燈火,夜不息燭。
“來。來。崔大人您終于來了,吃酒。吃酒。”
肥頭豬腦的官員見崔晦明來了便舉着酒杯逢迎,“還是崔大人神機妙算,算準了那黃毛丫頭不敢得罪您。不然……嗝!”
被肥豬的酒氣糊了一臉,再是儒雅的人也難免心生怨氣,更何況是崔晦明這種刻薄之人呢?
“去!”看着下人将人拉開,崔晦明理了理淩亂的衣裳,“打十個闆子扔出去。”
“饒……饒命啊……”肥豬此時的酒倒是醒了,可崔晦明可不聽他求饒。徑直往樓上去了。
“崔大人好生威武。剛到我這如願樓就打了我這的貴客。”
屏風背後傳來人聲,不知喜怒。
“不過半個月,如願樓已經落魄到稱芝麻小官為貴客了?”
“崔大人倒是一如既往。”
屏風後的人終于轉了出來。是一位青年男子。頭戴蓮花冠,身着靛青色外袍,手持拂塵。倒是有幾分逍遙氣派。
“說吧。這次來,又是幹什麼?”
“為了給那小皇帝下毒,我已經折進去一命眼線了。現下行宮禁嚴,上陽宮閉門。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崔大人。我們想做的,便是你想做的。”道士一甩拂塵,“我們都不想陸扶搖插手雲州不是嗎?”
“呵。”崔晦明冷笑,“我可不怕陸扶搖去查雲州政務。倒是你背後的主子,似乎很是在意雲州?你們在雲州,到底在經營什麼。”
“崔大人。你真的不怕陸扶搖去查雲州嗎?若真不怕,你可舍不得上陽宮的眼線。”道士并不回答崔晦明的诘問,“至于我們在雲州經營什麼。等事成了,大人自然會知道。”
“你……”舉起手指,崔晦明氣結,“爾等欲行謀逆之事,就不怕我告發嗎?”
“崔大人。您難道忘了?您也做了那謀逆之事。”道士避開了崔晦明的手指,風度翩翩,“三千人,連同那位先帝也一塊去了。”
“你在說什麼。本官聽不懂。”崔晦明似乎是冷靜下來,理着衣服,似乎還是世人眼中的清高文人。
“崔大人。”道士面色凝重,“當年送回長安的,并非陛下的屍骨。你真的确定他死了。”
“喪儀已出。便是還活着,也死了。”崔晦明斂着眼睛,似是陷入了回憶,“那件血衣有多出刀口,還有一道,橫在腹腔。沒人能活 。”
“也是。”道士點頭,“這次馮琢身亡。陸扶搖肯定窮追不舍,必然會再派人前往。崔大人可有什麼想法?”
崔晦明眼裡閃過一道寒光,“陛下中毒,上陽宮宮女自缢,她暫時沒那麼多精神。先給她一份巡察紀要,堵住她的嘴。”
“記得藏好你們的尾巴。别誤了我們的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