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敢。”
“每次都說着不敢,但惹我生氣的次數倒是不少。”捏了捏蘇寒清微微泛紅的耳垂,陸扶搖笑笑,“蘇寒清,你這是恃寵而驕。”
陸扶搖的話音剛落,蘇寒清便低下頭親了上去。
既然她說他恃寵而驕,總要做一些其他人不敢對她做的事情。
例如擁抱,又例如親吻,甚至是更過分的肌膚之親。
與陸扶搖的肆意妄為不同,他的吻很輕。隻是輕輕地點在她的唇角,一下又一下。像是江南的新茶,帶着煙雨朦胧的苦。
不知何時,廊下風鈴叮咚一響。
陸扶搖回神,攔住了散在了袅袅春霧中正欲傾盆落下的春雨。
“我們還在紫宸殿。”
蘇寒清的睫毛顫了顫,最後隻是輕輕點頭。
今年洛陽的雨水真的很多。
夜裡,洛陽又下起了大雨。
檐下滴水成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笑聲,合着遠處鼓樓傳來的更漏聲,念着處處春色。
俄而,雨勢漸密,千萬銀針自天而墜,斜斜織就一簾朦胧。
可種在含元殿的牡丹爛漫地開在了春雨裡,愈發嬌豔。雨絲穿花而過,将香氣裹挾,散入濕潤的空氣中,幽淡清甜。
待到雲收雨歇,天地間猶帶濕意。檐角殘滴未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石階,直到風雨又起。
遠山雲霧未散,雀鳥卻躍上枝頭,振翅抖落水珠,啾啾而鳴。白駒踏水而行,揚起了幾番水花。
樓銜霜破雨而出,帶着一老一少到了附近的客棧。
那是一個十年老客棧。懷中第三個孩子的掌櫃的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三個客人,打起了算盤。
“三位一百五十文。三匹馬六十文。客官吃酒不?”
“要。”樓銜霜解開潮濕的頭發,吩咐道,“各要一桶熱水。再準備兩斤羊肉與三碗面。哦,順便準備一隻炖得爛的雞。我那老人家牙口不好。”
“哎哎哎!”樓銜霜話音剛落,那個老頭子便接上了話,“我牙口好着呢!不要雞,多要半斤羊肉。少一些也無所謂,最要緊的是,那酒一定要最好的。”
掌櫃不急着算賬,拿着一根銀針挑牙斜眼看未曾說過話的青年女子。
“那便兩斤半的羊肉。酒要最好的。”
聽到青年女子發話了,掌櫃又擺弄起了她的算盤。
“一百五,六十,三十,一百二十五,三百。給你抹個零頭,六百六十文。誠惠。”
串着的銅錢叮當作響,掌櫃有些沒料到是樓銜霜付的錢。
“不必抹了。小本生意也不容易。”環顧四周,樓銜霜接着說道,“把熱水酒肉送上去。剩餘的錢,便是賞給夥計的。”
“哎。”掌櫃拿起那銅錢,數了數,還多了二十四文。笑得像是落在了角落發了黴的橘子,憑空生了許多褶皺。
樓銜霜看了一眼掌櫃,帶着二人一起上了樓。
“我就送你們送到這了。”樓銜霜解着頭發,看着青年女子說道,“師傅,扶搖一個人這些年不容易。您多心疼心疼她。”
發出一聲嗤笑,陳瑜環胸,“再是不容易,也不能弑君呐。”
低着頭,樓銜霜手劃着發尾,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也是為了……”
“為了大周的江山?”
樓銜霜語塞。
“行了。”陳瑜見不得樓銜霜這幅沒出息的模樣,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雉娘做的,其實都沒錯。我隻是擔心她。隻是她向來不愛說,愛将事壓在心底。隻是事壓得多了,人總會難受。
“但我也相信她。她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她會做出決斷。江山也好,情人也罷。說到底,我隻是希望她能不後悔。”
“哎哎哎!”陸青囊解着鬥篷,打斷了她們的話,“你們呀,就是操心得太多。要我說啊,這情,可跨千山萬水。咱們呀,該吃吃,該喝喝。啊,就别操心這些無聊的情事了。”
“還情事呢。大周要亡了!”陳瑜白了一眼陸老頭。
“你不也是雉娘那丫頭的師傅?”陸青囊毫不在意陳瑜的鄙夷,反而湊過去問樓銜霜,“雪娘不和我們一起進城見雉娘?”
“我還有事。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去了。”樓銜霜乖巧應道,“隻是如今洛陽不同往日的長安。舊人不再,你們又如何進宮呢?”
“不進宮。”陳瑜回話。
“啊?”
“他已經将消息帶到了雉娘面前了。我們沒必要去給她添亂。留在宮外,比待在宮内更好。”陳瑜看着别在樓銜霜腰側的夜飛騎令,面色疲倦,“雪娘,天亮之後,你再動身吧。”
“也不知道那時候,還下不下雨。”
①出自《論語·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