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達徑直走到他面前，打斷他的描述：“你回頭看看。剛才說的，是不是這個人？”

坐在椅子上的亡靈慢慢轉過頭來，目光落在約書亞臉上的那刻，驟然吸了口冷氣：“是他！我在橋上見到的人就是他！不過……”

“不過什麼？”米蘭達皺起眉頭，厲聲追問。

“他的頭發，好像不是這個顔色。”

“是什麼顔色？”

“好像是……黑的？”

米蘭達像是松了口氣，低頭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記錄着什麼，一面對那亡靈說：“亞伯拉罕，把你記得的事情再從頭說一遍，說給他聽。”

約書亞感到莫名其妙，怎麼忽然又多了一個上來就咬定認識自己的人？

這年頭，難道連碰瓷的死人都前赴後繼嗎？人間已經内卷成這副德行了？

那個叫亞伯拉罕的亡靈用疲憊的聲音道：“我昨天加班加到淩晨，開車經過沿海大橋的時候，想停下來吹吹風。一個年輕人以為我要跳海，就拉住我。他告訴我，自己叫約書亞，提出要開車送我回家，我就把我的胸卡——也就是車鑰匙——給了他，可一轉身他就不見了。然後……然後……”

他的靈體開始劇烈顫抖，顯然還沒從死亡的巨大陰影中緩過來。約書亞走到他身邊，伸出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亞伯拉罕慌亂地向一旁躲閃，可他畢竟是坐着的，約書亞還是輕易就碰到了他，随即就如同一道清泉流經他的身體，讓他整個人松泛下來。

“你……不是那個人？”他忽然仰頭看着他道，聲音裡帶着疑惑。

“為什麼這樣說？”米蘭達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中的隐藏信息，擡起墨綠色的眼睛盯着他。

“因為那個人……雖然五官和表情與你一模一樣，但是在他旁邊的時候，我一直感覺暈暈乎乎，就好像有塊磁鐵控制着我的大腦，讓我無法思考。但在你身邊時就沒有那種感覺，你似乎有一種……使人安心的力量？”

約書亞聽得雲裡霧裡，他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米蘭達，卻發現大天使也正希望他能做出解釋。就在這時，他工作背心上的六芒星别針忽然發出三短一長的震動，那是他和約瑟芬約定的信号。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不給米蘭達刨根問底的機會，一溜煙跑出217小隊的辦公室，趕上最近一部電梯，直奔圖書館。

約瑟芬還站在昨天的老地方，見他來了，就從階梯上迎下來，邊走邊從鼻梁上摘下眼鏡。

“你終于來了！”

她并不是個急性子，在大天使中，她和米蘭達簡直冰火之别，一個沉靜内斂，一個如火如荼。

所以能讓她都焦急起來的事情，一定不是普通的嚴重。

約書亞不由得已經覺得背上汗涔涔了：“你一叫我就上來了，查到什麼嗎？”

約瑟芬挽起他的胳膊，将他帶離階梯，來到加百利的聖象後面，躲在初代天使蔚為壯觀的羽翼之下。

“這到底……怎麼回事？”

“噓！”約瑟芬将食指抵在雙唇上，壓低聲音對他說，“遠離階梯，是為了防止有人躲在聖光裡偷聽。”

她擡頭看了眼加百利的聖象，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噢，光輝的加百利，請賜予我無畏的智慧，保佑我無論觸及怎樣禁忌的知識，都将免于責罰！”

祈禱完畢，她轉向約書亞：“怪事！昨天自從你離開後，我把整個檔案中心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你的靈魂之書。”

“怎麼會這樣？”

“你就像完全沒有在世界上存在過一樣，一點痕迹也沒有。”她的眼神警惕地望向四周，繼續道，“我就在想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或者那些工作人員不小心把你的姓名弄錯？于是就擴大搜索範圍，把所有寫着約書亞或與這個名字拼寫相近的靈魂之書一本一本地翻開來看。結果，你猜我找到了什麼？”

約書亞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個！”她迅速從外套底下抽出一本封皮暗淡的靈魂之書遞到他面前，約書亞的全名赫然刻在上邊。

“我還沒死？這怎麼可能呢？”

“你翻開看看。”大天使催促道。

約書亞翻開封面，扉頁上印着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黑發金瞳，五官卻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看着他就好像在照鏡子。

“這是誰？”

“你。”約瑟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