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低頭去看龍時,牠已經停止了呼吸。
“那這柄劍該如何處置?”約書亞疑惑地看着手中寶劍,喃喃自語,“應該不能留在自己身邊。”
他又試着掄了幾下,隻覺意外趁手,忽然又有些舍不得上交。
“不管,回去先問問米蘭達,不同意再說。”
約書亞轉身往回走,那枚鴿血石就躺在沙地上,鮮豔醒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它又變成一塊普通石頭。他彎腰撿起,拍掉上面的細沙,小心翼翼地放進胸前口袋貼身藏起:“我的幸運石,幸好沒丢。”
崔斯坦已經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從琉璃碎片中爬了出來。他的腿上有個很大的血洞,在沙地上留下一路拖行的褐迹。
約書亞向他奔去,在他身旁跪坐下來,撕開他的衣服檢查傷勢。
崔斯坦的手筋斷了,背後大大小小嵌着好幾塊琉璃碎片,最嚴重的傷在腿上,幾乎可以穿過血洞看見下面的沙地。
約書亞心疼地直抽冷氣。他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擺在他腿根處紮緊止血,又從他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條将他軟綿綿垂在身側的手臂挂在脖子上。接着盤腿坐在他面前,讓他将額頭靠在自己肩上,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移除嵌入背部肌肉的碎琉璃。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崔斯坦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仿佛睡着一般。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悶聲悶氣地說:“你真的不是白神嗎?”
約書亞手上動作不停:“不是回答過你了嗎?我不是。”
他感覺懷裡的人像洩氣一樣軟下來,身子稍稍遠離了一點。
“你若是祂的話,我該多麼幸福啊。”他氣若遊絲地說。
簡單處理完傷口,約書亞扶他坐起,替他穿好衣服。崔斯坦從懷裡拿出幾根染血的天使羽毛塞在他手裡。
“我不會再犯這種錯誤,把所有的運氣都一個人占着。你救了我兩次,我暫時沒有别的東西可以給你,這些你先收好,等回去我再慢慢還你。”
約書亞看着手裡揉成一團的羽毛,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
他們相互謙讓的東西,實則不過是虛妄的寄托,隻有那份無甚大用的祝福是真。這些天使的羽毛并未給崔斯坦帶去多少實質性的好運,他卻還像什麼了不得的寶物一樣珍藏,又把它們當作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送給他。
他忽然想起自己口袋裡的鴿血石,這倒是一件實打實的幸運之物,幾次救他于危難。他雖不知道它的來曆,但總歸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祝願。
于是他把鴿血石拿出來,放在崔斯坦手裡。
“那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崔斯坦望着手中漂亮的寶石,屏住呼吸。
“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一塊好看的玻璃而已。送你玩玩,但記着要貼身攜帶,别弄丢了。”
崔斯坦伸出手指輕輕撫過它的表面,切割精巧,光滑如鏡,沒有任何粗糙的快口,可他卻感覺一陣刺痛,仿佛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
他收回手指,指腹上赫然出現一道很深的傷口,鮮紅的血滲出來。
約書亞奇怪道:“怎麼這麼不當心?哪裡劃到的?這東西應該不快吧?”
“不知道,剛才感覺什麼東西咬了我一口。”
他又親自試了試,确定鴿血石并不鋒利,這才重新遞給他。結果才剛到崔斯坦手裡,他便慘叫着又将寶石扔下,它在沙地上滾了兩圈,留下一道暗紅的痕迹。崔斯坦把手翻過來,整個手掌都是血。
大抵這樣有護身符性質的寶物,是不能随意送人的。
“算了,以後再送你别的吧。”約書亞歎了口氣,撿起鴿血石放回自己口袋,決定不再勉強。
也就是在這時,他發現崔斯坦挂在脖子上的右手小指,不知何時變成了透明。
崔斯坦自己也注意到了。他擡起左手想摸摸那根消失的手指,感覺很奇怪,像是那根指頭仍在那裡,但就是摸不着。
“這是怎麼回事?”
隻有約書亞知道,這是崔斯坦的靈體正在慢慢消散的征兆。
他伸出自己的手蓋在他手上,若無其事地說:“沒事的,一會兒回到上面,讓醫療天使幫你看看。”
小湯米他們回到珀迦托雷,第一件事就是去搬救兵。娜塔莎一看見米蘭達就朝她大吼大叫,而大天使也沒和她計較,轉身前往天使長的辦公室。一番據理力争、讨價還價下來,潘瑞戴斯終于同意派出增援,一隊力天使揮動着聖潔的羽翼從天而降。
他們清理了戰場,将弄丢翼式背包的約書亞和受傷的崔斯坦帶回天上,同時布下法陣,以隐藏巨龍無法移動的屍骸。
在回家的路上,約書亞對崔斯坦說:“你知道嗎?我剛才在巨龍的記憶裡,看見了一個和你一樣的人。”
“和我一樣是什麼樣?”
“就是……”約書亞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才說出那個詞,“愚勇。明知道自己不是巨龍的對手,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上去。”
“說的好像你不是一樣。”崔斯坦搶白他一句。
約書亞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說話。卻忽聽得他又開口:“其實我覺得那不能叫‘愚勇’。”
他轉向他,看見崔斯坦一臉認真地說:“真正的‘愚勇’是漫無目的的逞勇,但我不是,我很清楚自己為誰而勇。你也一樣。”
約書亞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并不是為你一個人……”
崔斯坦回答:“誰又說我是為你了?我是為了白神。”
約書亞:“……”好好好,怪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