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冰冷地看着她，連同他那一絲不亂的銀灰色波浪狀卷發，仿佛一尊沒有悲喜的石雕。

突然，一道墨綠色電光憑空閃現，不偏不倚，恰好劈在天使長的手腕處。路易一個措手不及，法杖掉落在地，那股使娜塔莎窒息的力量也瞬間解除。

女特工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這看不見摸不着的氣體從未像現在這般甘甜。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刺痛讓她皺起眉頭，不過萬幸，什麼都沒斷。

路易捂着手腕，臉色有些蒼白。在他和娜塔莎之間，空氣被撕開一道裂口，路西法從中走出。

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對于數字、距離、大小這些概念感知比較模糊的人可能會驚歎于路易的翼展，也難怪，天使長的翅膀确實是所有天使中最大的，不過在看到黑爾女王路西法的翅膀之後，所有人恐怕都會同意，之前是自己小巫見大巫了。

她那一雙閃耀着金屬光芒的黑色翅膀如同是夜的裙裾，所到之處足以遮天蔽日。她依舊優雅地站在娜塔莎面前，毫發無損，挺着她纖細的腰肢，寬大的裙擺拖曳在身後。

“路易，你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吧？”她款款走向天使長，手中折扇輕搖，“我平時不過問潘瑞戴斯的事，是因為不屑知道你們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心機。我不管，是因為我懶得管，不代表我不能管。你如今翅膀硬了，作威作福到我頭上來了，先是囚禁我的女兒，再是欺負我的女人——”

手中折扇一揮，路易就像被一股神秘力量擊打了一般，瞬間坐出去好遠。

她并未就此收手，而是将折扇攏起，輕叱一聲，化作一條火星噼啪的長鞭。稍一揮動，鞭梢就像有意識的觸須，自動纏緊了天使長的脖頸。

“怎麼樣？窒息的感覺是不是很享受？”

長鞭輕而易舉地将天使長雙腳吊離地面，路西法手心發力，一道肉眼可見的滾燙熱流順着細長的鞭身傳遞過去，天使長随即發出有失身份的慘叫。

直到在他的脖子裡烙下一個血紅的“項圈”，路西法才終于肯放過他。

“這是懲戒的印記，以你的法力無法祛除。現在，帶着你的破爛樹杈給我滾！下次再讓我看到你染指我的人，就不是燙個烙印那麼簡單。”

天使長從地上爬起來，将散亂的碎發攏回原位，抖抖翅膀，飄落了幾根殘缺的翼羽。脖子上的傷痕通紅醒目，他隻能立起衣領遮擋，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杖，朝路西法略一欠身，消失在通道裡。

長鞭順從地縮回路西法手中，又變成了那把無害的折扇。她剛轉過身，什麼都沒來得及說，東歐女特工就忽然朝她撲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黑爾女王捂着臉孔驚愕地看着她。

“我一介小小靈魂打撈員，勞動不起您這位‘初代天使、黑爾女王’大駕，謝謝！您要是真為救我出了什麼事，我恐怕會成為上下兩界的罪人……”

路西法立刻就反應過來，她這話裡有話的，是在影射自己上一次的不辭而别，神态立刻就柔和下來。

“噢——看來你還是關心我的嘛？”

“關心個屁！你要是死了，你猜我會怎麼着？被你的女兒們追殺？還是被那個天使長扣個大帽子關進天牢？你覺得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娜塔莎氣得拳頭亂揮，路西法可吃不消她捶打的蠻力，隻好握住她的手腕，嬉皮笑臉。

“你要是沒事，為什麼不早和我說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根本不敢合眼，因為一閉上，眼前全是你出事的畫面……”

路西法騰出一條手臂攬住她的後腰，将她摟進懷裡，一對漂亮的紅眼睛滿含笑意地望着她，低聲道：“我道歉，是我不好。寶貝要是覺得氣不過，你再打我兩巴掌，我保證不還手。”

娜塔莎出其不意地狠狠踩了她一腳。

路西法痛得眼白都紅了，楚楚可憐地望着她。

“離我遠點！我說過，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路西法打開扇子掩住半張臉，眼帶笑意地說：“你那個大天使男朋友，他哪裡比我好？”

“就憑他是男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個男的，你就會立刻抛棄他跟我好？”

路西法的折扇從脖子處往下一扇，裙裝瞬間就變成了跟男性大天使一樣的制服，長發盤起來藏在帽子底下，甚至連聲音都變成了低沉的男中音：“寶貝，那這樣你滿意嗎？”

娜塔莎隻給了她一個字：“滾！”

她火急火燎地朝前走去，路西法就一路小跑着追上她。

“馬克他們呢？”

見她終于對自己說了句正常話，路西法立刻讨好地賠笑道：“都逃出去了，卡梅拉跟他們在一塊兒呢。”

娜塔莎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又問：“那約書亞他們呢？找到‘不死之人’沒有？崔斯坦的危機解除了嗎？”

“放心，他們也沒事了，好着呢。”路西法一副邀功請賞的得意，“說起來，這件事還多虧了我。是我冒充神明，在那張紙上簽了字，你們那位朋友才得以保住靈體，避免魂飛魄散。”

“你要死啊！你怎麼敢冒充神明簽字？你簽的字有效力嗎？”娜塔莎轉過身來面對她，揪住她的領子道。

“當然有！我是高貴的始神血脈，難道你忘了嗎？”路西法故意捂着心口，作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

“所以你一直在監視我們？”娜塔莎忽然眯起眼睛，“我們做什麼你都知道！所以你故意不出手救自己的女兒，就因為知道我們會救；你一直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但就是躲着不出來，為了适時來個‘閃亮登場’，好讓我感激你一輩子；你讓卡梅拉跟在約書亞身邊，恐怕也不是你說的想讓她見見世面，根本就是派她來的盯梢我們的吧？”

路西法收起那副涎眉鄧眼的表情，正色道：“是又怎麼樣？你應當慶幸有我一直在關照着你們。這世界的運行規則遠比你們想象得更複雜，而我礙于誓言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守護一些對我重要的人……”

“那條龍跑出來傷人，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娜塔莎打斷她，問出了這個她最關心的問題。

路西法卻噤若寒蟬。

“你倒是說話呀！”

她們面對面在潘瑞戴斯的走廊中站了良久。娜塔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要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愧色，或是一縷愠怒，隻要有一點蛛絲馬迹，她就能得到她最為在意的真相。可是偏偏路西法那張标緻的面孔像是石化了一樣，什麼表情都沒有。

末了，她決定放棄，輕輕歎口氣：“看來，你還是不願對我說真話。也罷，咱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後也塵歸塵土歸土，誰也别來招惹誰。”

“等一下！”

她剛準備轉身離去，路西法卻驟然開口。

“我說過，礙于誓言，我不能告訴你答案。但你隻需要知道，發生了一些事，一些不太好的預兆，白神祂必須醒來，而龍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