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宥到家時九點過半,夕陽餘熱剛散幹淨。
别墅内無電無光,黑寂仿佛億萬年不曾有人住過。
喬宥在玄關扶着鞋櫃歎氣:“有沒有人願意點一小根蠟燭來接我一下。”
沙發上的一團影子“唰”地合上報紙,從沙發底下拖出盞煤油燈,将微弱的光送到喬宥身邊,為他照着換鞋放東西。
“這麼黑,你能看見報紙?”
聞桦一本正經地說:“戴着夜視鏡。”
“有能耐。”喬宥向一樓裡處望去,一排屋子全部大門緊閉,“大家都睡了?”
“提前熄燈,除了睡覺,也沒有别的消遣活動了。”聞桦将他的外套挂在第三個鈎子上,“吃飯嗎?”
“嗯。”喬宥在餐廳裡拉凳子坐下,聞桦進廚房開火熱飯。
他的動作已十分熟練,臧姑姑怕他去國外餓着,每日做飯都叫他從旁輔助,各樣基本功都練得好,隻是還不曾掌過勺。
“難為你快三十的年紀學會了自己做飯。”喬宥望着舔鍋底的一簇火苗,在短暫的靜谧中窺見百年之後,“或許我們活到一切安定的時候,鑄劍為犁,放馬歸山,你不用當大帥,我不用當将軍,就做兩個很普通的人,日出上班,日落歸家,一起做做飯,聊聊天,日子流水般過去,平常,穩定,安心。”
聞桦靠着竈台,雙手撐在身後,火光透過他襯衫,将腰身勾出來了。他輕笑兩聲,黑暗中看不見神情,喬宥卻從聲音中聽出了什麼。
四周靜得可怕,喬宥覺得椅子怎麼坐都不舒服,于是起身走進廚房,徑直停在聞桦面前。
他穿着軍靴,難得的比聞桦高出三四厘米,一撐桌子,就将人圈住了。
兩人鼻息相纏。四周漆黑無垠,鴉雀噤聲,隻有聞桦的眼中盛着半匙光色,隻有呼吸聲和心跳聲沖擊着鼓膜。喬宥靠近,抵着他鼻尖吻他,輕輕說:“病好全了麼。”
這一吻蜻蜓點水,卻在霎那間撕破了薄如蟬翼也固若金湯的窗紙。聞桦的手循路摸上去,日子太長,有些生疏了:“米勒說,差不多。”
“Vida在不在?”
聞桦斷斷續續地說:“上午接了個電話,華北學生遊行還在繼續,她得去參加,下周三以前不回來了。”
“天助我也。”
鍋蓋憤怒地噴了兩鼻子水汽,表明忍無可忍。
喬宥松開聞桦,關了火:“先吃飯。”
醉翁之意不在酒。
從此君王不早朝。
寂寂人初定,喬宥枕在聞桦脖頸側:“沒想到早熄燈兩個小時能有這樣的好事。”
“好硌。你把戒指拿下來。”
“剛你咬得挺高興的,完事了嫌人家硌,這可是你自己打的。”喬宥解下銀鍊,半撐着身子,越過聞桦擱在床頭櫃上。
“鍊子有些松了,我走之前,去鎮上買個新的。”
“戴久的東西都有感情了,我抽空修修就好。”
聞桦繞着他手指:“Neu ist nicht so gut wie alt? ”(新不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