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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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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12月初。

車駛入原六十一師駐地,在總指揮部門口停下。

喬宥親自拉開車門接趙未答下來:“Vida來啦?”

“這路也沒多難走啊,我可以親自開車來的。幹嘛非讓人送我?”趙未答說着,搶過喬宥手裡的包裹塞進後備箱,對駕駛座上的司機說,“麻煩幫我送給傅方酬,讓他寄出去,地址和方式都跟以前一樣。”

喬宥生怕凍着她,趕忙掀簾請她進屋:“山路泥濘,拐彎又大,我怕輪胎打滑。”

“我開車的本事教練都說好,趕明我開給你瞧瞧。”趙未答在爐子上烤手,“這禮物好沉哪,比以往的都沉。你放了鐵塊在裡頭?”

喬宥笑道:“沒有,我放那個幹嘛。”

“我以為你要讓桦哥再給你手打個戒指呢。”

趙未答說完立刻察覺到失言,後知後覺地住了嘴。

“他會手打戒指?”喬宥一震,迅速将項鍊從襯衫領口拽出來,“這是他自己打的?”

趙未答讪讪:“……是。”

喬宥目光中有澄澈的震驚,不敢置信地重複确認:“他自己打的?”

“是。”趙未答幹脆硬着頭皮全抖摟清楚了,“他們家有點這種傳統。他小時候就學過。”

喬宥當即解下戒指,對着燈光細細觀察。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意識到,“述”和“潛”很像聞桦的字迹。

他摩梭過它無數遍,對其中每個圓滑的弧度都很熟悉,可今天他卻萌發出陌生感,像是初見。

這是聞桦親手做的,是比定制還珍貴的心意。

喬宥鄭重地将它穿回項鍊。

“哥。”趙未答惴惴不安,“我這是不是洩密啊?”

聞桦跟她講的時候沒有過多囑咐,但她明白不能亂說,至少要等合适的時機,比方說他們倆的婚禮。在如此尋常普通的日子漏嘴了,她會欲哭無淚,像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埋了十多年的暗鈎。

“不是洩密,是老天安排給我的生日禮物。”喬宥眼睛亮晶晶的,“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趙未答方放心了:“那就好。你生日就在這裡辦嗎?我可以參加嗎?”

“你要從現在住到12月中旬,很難不參加吧。”喬宥給她遞了碗姜湯,“但是我過得很簡單,你大概會覺得沒意思。”

趙未答接過來:“三十歲可不是小日子,不能太糊弄吧?”

“多事之冬,我也沒心情沒精力折騰。三十五歲再大操大辦也是一樣。”

他還在任溉原來的駐地,就算想熱鬧着過,也總覺得空落落的,頗有些“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的意味。

“哥,我沒那麼脆弱,你别老把我當花瓶看。我凍不壞。”趙未答說着,還是低頭喝了口姜湯,“這好像不止是姜湯啊……你放了别的?”

喬宥若無其事:“放了可樂。”

甚至是聞桦偷偷告訴他這樣好喝的。

“不錯嘛。”趙未答捧着碗都喝完了。

炭火燒得很旺,熱氣蒸騰上升,姜湯餘留的香氣順着氣流蔓延到屋子的每個角落。

喬宥仍苦口婆心地勸她:“這裡住宿條件真的不好,你要是想躲相親,蠻可以找個朋友的家住幾天,在這裡受苦何必呢?”

趙未答嚴肅道:“我說了你别把我當花瓶看,我很堅強很能吃苦的。而且,”她走到沙盤桌前,饒有興緻地分辨方位,“在朋友家住着沒什麼新鮮的,左不過多讀幾本書,打麻将的本領精進一些,化的妝再漂亮些——這些也算是進步,但終歸意義不大。在你這裡卻能過上從未體驗過的生活,學到大把本領。”

“比如?”

“打槍。”趙未答做了個持槍瞄準的姿勢,倒是标準,“我覺得我有狙擊手的潛質。”

她放下胳膊:“桦哥說你槍法好,你教教我。”

喬宥搖頭笑道:“我哪裡比得上他。頂多教教你基礎,要真訓練,還是等他回來吧。”

“我還想學兵法,學戰術,學武器制造與維護。”趙未答掰着指頭數,越說越興奮,“學特工理論,學開飛機!”

“前面幾個我勉強可以,後頭的……我是真無能為力。你家裡權大勢大,找點這方面的資源不是易如反掌麼?怎麼不讓家裡幫幫你?”

趙未答漸漸興味索然:“他們不會讓我學這些的。他們會說真危險,不要去碰,我是掌中明珠,項上脂玉,所以不能出半點差錯,要規避一切風險,要毫無瘢痕。他們想讓我平安快樂地成長,殊不知我讨厭成為籠子裡精美優雅卻柔弱無力的金絲雀。”她仰起臉,顯現出倔強而意氣風發的神色:“我偏要試,偏要闖,我偏要自由,偏要熱烈,偏要風雨,偏要危險。活在溫室裡的嬌花再漂亮也沒有生命力,草地裡久經風雨的野花再樸素也堅韌挺拔。我才不要循規蹈矩,文弱不堪,什麼酣暢淋漓我做什麼,什麼難于登天我學什麼。”

如果換在以前,喬宥會鼓掌叫好,心折首肯。可任溉和唐辜的變故出現後,他無法再完全支持了,至少不能表露他的認同。

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任溉同情共産黨,積極北上抗日,他冒着國府的大不韪要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喬宥支持了、幫助了,可最後整個十九路軍都沒能保住他的命。唐辜的愛人章戎是章家唯一的少爺,章老爺溺愛他溺愛到什麼都容許他做,他說要幹革命,立刻安排保镖保護他,教他槍法防身術,配合組織行動保證他的安全,能做的都做到了,最後還是落進巡捕房手裡,來不及救就槍斃了。

她可以嘗試,可以冒險,可以把腦袋拎起來走獨木橋。親人朋友可以維護她的進取之心,可以尊重她的意願讓她選擇自己喜歡的道路。但她一旦失足呢?挑戰危險的代價是否太大了?他們真的賭得起嗎?

喬宥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沒有開口的立場。

他不也是一邊深谙此理,一邊在兇險萬分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嗎?他身邊的人不也承受着壓力、默默支持嗎?他有什麼資格來勸趙未答回到安全區呢?

趙未答就是十年前的他,他無法讓她心安理得地躲避風雨,正如褚惠沒能攔住激進的他。

“你有選擇的權利和自由。”喬宥道,“但要謹慎,要小心,不是所有的水流湍急處都可以行船,如果需要搭上性命,你必須問過你的家人,至少要問過我倆。”

趙未答伶俐地點頭:“我明白。”

“你的行李前天就送到了,我在後邊給你收拾好了,你今天舒舒服服地歇歇。明天想打槍的話,我陪你去訓練場。”

“好。”

趙未答出了門。

喬宥總覺得有股陰雲揮之不去。趙未答幫他寄走的包裹是給聞桦的生日禮物,裡頭有一份合婚庚帖。雖然隻是做不得數的草稿,但喬宥依然為之心神不甯。

如果他們結了婚,而他又有個三長兩短,聞桦該怎麼辦呢。

六十師在喬宥生日前一天抵達上海。

半年前他們從這裡出發,而今回到起點卻物是人非。不由都五味雜陳,士氣低落。

晚飯前喬宥叫佟居上一起散步。他們走的小路是往常巡邏用的,稍高于營地,隻要向下探身就能俯瞰半個營區。

佟居上道:“十九路軍不知情,走的時候罵咱們罵得挺難聽的。大家受了些影響。”

“怪我。是我替六十師做出的選擇。”喬宥側頭看士兵們在營房裡進進出出,氛圍肅穆,全然不複從前熱火朝天的活潑勁,“明天我生日,從我私賬上撥錢,請大家吃頓接風洗塵的宴。”

“好。開張後的第一季度财務報表出來了,何先生托我帶過來,我放在師指揮所了。”

“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利潤表、所有者權益報表、現金流量表、資産負債表等都寫得清清楚楚,借貸平衡無差錯,賬面做得很漂亮。工廠運轉情況沒有問題,資金流動有來有回,利潤逐月穩步增長。他在最後附了一份為下季度拟定的經營方案,想請示您的意思。”

喬宥本着外行不領導内行的原則,提前與何析毫打過招呼了,具體的經營方式他不會幹涉,也不會左右何析毫的想法。何析毫呈交方案給他過目是合理的,但“請示他的意思”就屬實畫蛇添足了,一份注定得到許可的草案有必要假模假樣地請示他嗎。

隻有一種可能,何析毫遇到影響工廠命運的問題了。高于操作層面的決策都是由喬宥來做的。

還能是什麼問題呢。喬宥微微側頭:“出現供需失衡了?”

“對。鎮子附近基本都停留在農耕社會,經濟水平低,人均收入少,恩格爾系數高,對紡織品的需求不多,市場打不開。他想問您新進的資金是拿來擴大生産還是維持原有産能不變,産品要不要銷向發達地區。”

喬宥氣定神閑:“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1】”

佟居上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明白。”

“唐立嵘來了?”

“他不擅長做生意,還是偏向從軍。”

“噢……”喬宥緘默半晌,倏然轉向佟居上,“佟參謀,關于紀待,我想跟你談談。”

他這話說得突兀,佟居上猜不準他要說什麼,卻能隐隐預感到接下來發生的對話會是重要的轉折點。

“師長請講。”

“你有沒有覺得,紀待聰明靈活,機敏伶俐,各方面能力都挺優秀,但總覺得火候不足。他打仗、演戲都能應付得綽綽有餘,可獨挑大梁時就容易意氣用事,欠缺深思熟慮,比如說上次沈濃睡來,他就顯得壓不住。我左思右想,歸因于咱倆身邊他能曆練的機會太少太低級了。但凡遇到什麼情況,我先擋住了,即便我不在,也有你這個大哥,他很少需要直面麻煩。他是可造之材,大器将成,咱得給他充分的成長空間,讓他獨當一面。”

如果說紀待在他們身邊的成長空間是狹小,那哪裡是廣闊的呢?佟居上心中一悚,下意識擡頭,直直望向喬宥眼睛深處:“您的意思是……六十一師?”

喬宥點點頭。

“可他隻是個中校,怎麼拿到一個整編師呢?”

“按正規途徑确實不可能,但是,”喬宥停頓幾秒,放慢語速,“你說,送他去抗日怎麼樣?”

佟居上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第二反應是無比堅決地拒絕:“北邊戰場九死一生,太兇險了。”

喬宥長歎:“我也是有這個顧慮。”

他離開福建時就已經做了讓紀待獨自帶部隊北上抗日的決定,可趙未答那天的慷慨陳詞提醒了他,他沒有以安危為代價促進紀待成長的權利。他自己都說涉及到性命的事必須慎之又慎,那他又有何立場讓紀待冒着生命危險去抗日戰場上曆練呢?

“所以我想了個折衷的法子。”喬宥轉了轉戒指,“這次圍剿結束後我打算申請去中俄邊境戍邊,讓紀待自己帶一支部隊留在這裡,跟這群人打交道。”

佟居上不解:“邊境苦寒,情形複雜,您想磨煉他,為什麼不讓他去戍邊?”

“中俄邊境的确條件惡劣,但沖突不是常态,他過去頂多吃苦受罪,作戰的本事長進不了。這樣的磨砺是隻自我消耗和自我感動,沒有意義。國府的特長是搞官場、搞政治,他得在人家的長處裡摸爬滾打,練練圓滑周轉、借力打力的處世軟實力。把政治腦子養出來,他就算大器已成了。”

“原來如此。”佟居上還記得喬宥問過唐立嵘,立刻将兩件事聯系起來了,“那唐立嵘現在不能跟着他了。”

喬宥忍不住在心裡喊:佟居上太适合做謀士了!

他能輕易地發覺蛛絲馬迹并迅速分析出指向,跟上喬宥的思維節奏。

“讓他跟着咱們去戍邊吧。”

原本定的是紀待去抗日,唐立嵘槍法好,能幫襯他,所以喬宥囑咐佟居上臨走時把他一并帶來。但紀待現在要留在上海,以官場争鬥為主線,唐立嵘就沒有用武之地了。更何況上海認識他的人太多,萬一假死事發,不好收場。安全起見,他最好跟着喬宥走。

日薄西山,冬日唯一的熱源即将消失。晚飯的通知号響起,兩人開始往回走。

“師長,您為什麼想去戍邊?”

喬宥笑笑:“總要實地考察一下吧。”

12月12日。

六十師午飯和晚飯都是饕餮盛宴,大魚大肉砸下去,終于重現了往日活力,舉辦了許久未見的篝火晚會,狂歡到淩晨。

喬宥白天都在幫谷裕研究軍政部派下的任務,九點多才清閑了,想着要吃碗壽面把生日過了。

佟居上将面條端進來:“趙小姐今天還來嗎?”

昨天夜裡晚飯後趙家派人直接将趙未答帶走了,說是訓練滿十天了,該回家休息一天。

“别來了。都這個點了,走山路黑漆漆的太危險。”喬宥嗦了幾筷子,“大家還在跳舞嗎?”

佟居上笑道:“熱鬧着呢。都正興頭上。”

“我吃完也去轉悠轉悠。今天就吃飯時跟大家說了幾句話,太敷衍了。”

“紀待剛剛打電話來,問您吃過蛋糕了沒有。”佟居上說着,從門外又拎了個小蛋糕進來,“說您往年在部隊裡過生日都有蛋糕的,今年不能壞了規矩。”

喬宥表面平靜,心裡卻暗暗雀躍:“難為他記挂着。”

蛋糕小,他隻插了一根蠟燭。

佟居上關了燈,墨色由屋外向屋内滲透,蠟燭撐着小片亮光,抵禦住了黑暗。

喬宥閉眼,萬籁俱寂。

我希望北退侵略,南止内戰,東無天災,西消饑荒。希望海晏河清,希望萬世太平。

希望六十師和六十一師全員都能見證抗戰勝利的那天,希望所有保家衛國的壯士可以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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