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優從未想過能在這張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布偶形象的豐川鈴做不出表情，但人類形象的她表情總是很豐富，幾乎把一切都寫在臉上，像是要把當布偶時做不出來的表情全部補回來一樣。
石上優有時候真是很喜歡她不經意間露出的小表情。
開心時放肆的笑，哭泣時淚眼朦胧的眼，苦惱時像吃了梅子一樣皺起來的臉，故意吓人時的洋洋得意，還有看人時不自知的明亮眼神。
和學生會其他人普遍認識的不同，和石上優單獨相處的豐川鈴會把她有點惡劣喜歡欺負人的一面表現得更明顯。
故意把身體扭成人類做不到的角度，輪到她做飯時搞一些創意料理，還有各種細節上說不出來的，有時候也分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
問起時，她微微歪頭思考着，說是不想被大家讨厭，但是石上驚訝還有無奈的樣子很有趣。
當時對方笑得太燦爛太理所當然，導緻他都沒反應過來要反駁。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也無傷大雅，而且還挺有趣的，給他毫無波瀾的高中時候帶來一些樂趣之類的吧。
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這樣也代表着自己比較特殊呢？
雖然确實是特殊的那一個……
本質上不是人類，但不管怎麼樣，豐川鈴都看起來比他更像個普通高中生，不，應該是優秀高中生才對。
漂亮聰明，為人正直，那份基本上不顧旁人目光的堅定雖然得罪了一部分人，但閃着光輝的人格魅力也吸引了很多人。
雖然某些方面很遲鈍，但那也不能怪她，而且這明明是萌點啊。
情書、禮物、表白，石上優也撞見過幾次，但豐川鈴總是憑借超高的話題轉移技術，莫名其妙就讓人放棄了。
那些事情在她眼裡似乎隻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石上優一開始也以為是她沒聽懂，但面對戀愛咨詢她又顯得很格外靠譜，據說是扮家家酒的經驗。
石上優對櫻田妮妮的欽佩與日俱增。
總之，豐川鈴在他眼裡的形象基本上是趨于單純無害的，哪怕是見證過荻野光的下場，見過她發飙，他也沒有提高對她危險性的認知。
那都是惹她生氣的人不好。
有點陌生的感覺，大概是突然以直白的方式對他展現了強勢不容抗拒的一面。
他走神般想起之前豐川鈴在他面前毫不遮掩說出的換個人聽可能要報警的話，當時他還在為伊井野彌子默哀。
然而，那基本上不會發生在伊井野彌子身上，可現在石上優已經預感那些很有可能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石上，不準走神！”
豐川鈴不滿地說，搭在他胸前的手微微用力，把他按在沙發上，左手手報複般扯着他的右臉：“還是說你覺得我說錯了，你不喜歡我？”
石上優看着她微微眯起帶着危險氣息的眼睛，意識到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了。
如果這是戀愛遊戲，那這就是重要選擇點，關系到的不是戀愛的結局，而是人生的結局。
“我當然喜歡你!”
石上優下意識大聲反駁，手下意識握住那隻捏着自己臉的手，手心觸碰到細膩柔軟的觸感。
對方捏臉的動作放松了後，石上優突然想起自己因為緊張出了手汗，被燙到般松開，結果被不容拒絕地抓住手，然後十指相扣，手被壓在沙發靠背上。
豐川鈴注視着他的眼睛：“繼續說。”
他感覺臉燒得更厲害了，眼神開始亂飄，音量逐漸弱下來：“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喜歡我……”
豐川鈴感到奇怪：“我喜歡你啊，不然為什麼這樣壓着你。”
心髒處竄起一團火差點把石上優的臉燒熟了：“不是這個意思啦！”
豐川鈴耐心地看着他。
“你還沒來得及好好認識這個世界吧？伊井野甚至是你第一個朋友，所以……”
“不，第一個朋友是你。”
“……”
石上優用另一隻手捂住臉，氣急敗壞：“别打斷我啊，你故意的吧？”
豐川鈴搖搖頭，認真地說：“因為這是很關鍵的地方。”
“……好吧，我的意思是，萬一你是不太懂喜歡的含義，或者是因為和我接觸比較多才有這種喜歡我的，或許是錯覺的感覺呢？你還有很多選擇吧？不搞清楚這些的話我沒辦法安心……”
“很多選擇是什麼？”
“世界很大啊，你總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我們身上，基本上不看四周吧？秀知院裡就有很多比我優秀的人，你甚至不曾了解他們……”
或許會有其他更适合你的人，我擔心你會後悔，後悔把時間浪費到我身上。
石上優的聲音有點輕飄，豐川鈴懷疑他又在走神，總之就是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可我和你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啊。”
“因為……”
你的原型是我們家公司出品的布偶嗎？
話沒有說出口，豐川鈴微笑着伸出右手食指放在他嘴唇上示意噤聲。
“是的哦。”
她回答着石上優沒說出口的話。
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石上優顧不得這些了：“但這些也不是我做了什麼才得到的……”
“但從那以後是的。”
氛圍裡有什麼東西變了，一瞬間色如春曉，眉梢眼角溫柔如水，清淺的笑容如四月春風，又如纏綿的春雨，癢癢的，柔柔的，伴随着呼吸落在他臉上，恰似春風吹皺湖水面，風是微醺。
這麼近的距離，石上優幾乎以為他們要親上了。
但是沒有。
豐川鈴退了一點，這個距離石上優能看清她清亮如星子的眼睛。
“不顧自身選擇幫助我的人是你，一直鼓勵我的人是你，一直包容我的人是你，發現我不開心想盡辦法的人是你。”
“這一切的一切，不論我遇到多少你所謂比你優秀的人都不會改變，對于我來說，你是無可替代的。為什麼不明白這一點呢？”
“至于懂不懂喜歡的含義……”豐川鈴俯視着石上優，不滿地拍了拍他，“你在質疑成績比你高那麼多的偉大的我的腦子嗎？我又不是笨蛋，你之前還想瞞我，我回頭就想通了。”
想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說的奇葩理由，石上優的臉更紅了。
豐川鈴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豎起食指：“現在我們來梳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