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主一片誠心,把你們當成貴客招待,到頭來卻遭你們疑東疑西!一群沒良心的東西,上等好茶都喝到狗肚子裡去了!義主果然沒說錯,這修行者裡頭,髒心爛肺的人實在太多了!口口聲聲行善積德,背地裡比誰都心狠手黑!”
陸無庸聽了趙四哥一大頓數落,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說不出話反駁。
鄭無傷接上了茬:“這位趙壯士,陸無庸無端懷疑義主,确有不對,但是你不分青紅皂白,把天下修行人說得醜惡不堪,是在有失偏頗。我師父常說,世上人事,無往不在羅網之中,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切忌非黑即白。”
這些話聽在何歡兒耳中,多少有些紮心。“郝劍師教導弟子之言,确為通達之論,不過,在小女子一事上,郝劍師卻不能公允相待……不然,他為何一口咬定小女子心黑?”
“這還用問!我師父明察秋毫,定是把你裡裡外外看了個通透,才有此論斷!”鄭無傷滿臉崇敬之情,“我師父看人,從不出錯!他說你醜惡,你必然醜惡無比!無論你耍什麼花招,休想在我面前瞞天過海!”
他回頭望了一眼卧榻昏睡的顧子期,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回響:“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接近少主!”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趙四哥忿忿端起陶盆,把髒水潑到了河中,拎着裝滿茶具的竹籃走入了船艙,“這位姑娘,我看你為人灑脫,又有幾分本事,何必跟着一幫臭道士,受他們的閑氣?幹脆入了咱們義社,保準不讓你受委屈!”
“趙四!我義社豈能奪人所愛?”沉默許久的關月突然發出了一聲戾喝,眼底寒光凜冽。
趙四哥吓得一哆嗦,趕忙放下竹籃,悄無聲地走出了船艙。
關月旋即換了一副随意的神情,嘴角泛上了笑意:“關某人在這不吉利的荒城開義社,一直飽受猜忌非議,也不怪各位暗生疑忌。不要說各位初來乍到,即便來此栖身的流民乞丐,對我心存疑慮的也不乏其人。”
鄭無傷坐得筆直,語出笃定:“旁人我不曉得,但是,我鄭無傷心地光明,從未曾惡意揣測過關義主。”
陸無庸沖他丢過去冷冷一瞥。
“這話不假,鄭仙長隻會惡意揣測小女子一人。”何歡兒笑得不陰不陽。
“讨打!”鄭無傷從牙關裡擠出一句。
關月又繼續說道:“就比如前幾日,有個叫花子聽到城裡有孩童的動靜,懷疑我義社暗地裡盜賣孩子,還跑來索要封口費。我不想引起騷動,就讓沈九給了他一貫錢。”
何歡兒問:“關義士,那個叫花子是不是長了一顆大頭?”
“對,身邊還跟着一個瘦小的啞巴。諸位見過那兩個乞兒?”
“昨夜在城中遇到的,不久前跟着送孩童的船一起回了茂城。”
鄭無傷怒罵了一聲:“那兩個臭叫花子,光認錢!”
“小龍陽,話也不能這樣講。兩個無家可歸的乞丐,一無所有,吃了上頓沒下頓,不認錢,你讓他們認什麼?”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能為了錢,出言污蔑收留他們的恩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忘恩負義之輩,豬狗不如!”
陸無庸陰陰冷笑:“你跟你哥不也當過人家的奴仆?而且還殺了主家的人出逃,有什麼臉看不起别人?”
鄭無傷伸着脖子,沖陸無庸大叫:“這二者能一樣嗎?那個管家貪财好色,專愛欺淩弱小,身上不知背了多少人命!此等畜生,殺他乃是為民除害!”
陸無庸堵起了耳朵,“你吼什麼?有理不在聲高,聲高必是心虛。”
“你……”鄭無傷頓時噎住,壓低嗓門憋出一句:“懶得跟你計較!”
“看樣子,有些流民實在無處可去,至今仍栖身在城裡……”關月望着船艙外的天色,滿面愁雲,“再過一個時辰,天便要黑了。到城中尋人怕是來不及了……隻希望他們運氣好,能熬得過今夜……”
何歡兒聽他話中有玄機,好奇地問道:“關義士,不知今夜有何特殊之處?”
“百年前,蕪城百姓遭遇屠城慘禍,正是在中元節,今日恰逢七月十五,乃是他們的忌日。天黑之後,将有無數冤鬼怨靈蘇醒,席卷全城。屆時,城中陰氣森森,鬼哭震天,足以令人發狂緻死。凡人除非八字夠硬,才能逃過一劫。”
鄭無傷神情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少主前來鬼城,好巧不巧,竟趕上萬鬼回魂之日,這要不是有人在背後搞鬼,那就見鬼了!”
“唉!當日也許不該遣散流民,他們若是留在南門的城凹子,到時候啟動保護城關的法陣,讓他們到城關上暫避,我尚能護他們一護。”
“法陣?”陸無庸冷嗖嗖地地開口,“哪裡還有什麼法陣!”
關月一愣:“陸仙長此話何意?”
陸無庸朝鄭無傷一指,“義主有所不知,這位姓鄭的仙長勇猛無敵,過城關時,為了吓唬衆位義士,非要在大少主跟前逞能,把義主布下的法陣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