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匆匆趕來的樊山杳和鄭紅彩恰好撞見眼前這幕。
他倆根本聽不清相樹在說什麼,隻看見他佝偻着,背對着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黑洞邊緣,暴躁地走來走去。
期間還有點點滴滴的不明液體嘀嗒不止。
“樹哥,你怎麼了?”樊山杳不敢走近,試探着問了一句。
她當然不可能不管相樹的死活,隻是先前鄭紅彩講述的過程讓她對這個黑暗的森林心生害怕,所以警惕着眼前的一切。
服下巴族秘藥四肢的疼痛雖然減輕不少,但這一路追尋耗費不少力氣,樊山杳此刻不得不靠着樹幹才能支撐自己。
鄭紅彩緊張地舔了舔嘴唇,他看出來相樹的異常。
黑夜寂靜,樊山杳的聲音并不小,相樹怎麼可能沒有聽見?
“樹哥,你在哪幹啥呢”?鄭紅彩往前又走了兩步,嘗試和相樹搭話。
可是相樹就像耳聾似的,仍然沒有轉身的迹象,并且越來越暴躁。
離得近了鄭紅彩就能聽見相樹的嘟囔聲,翻來覆去地好像都在重複同一句話,可是到底在說什麼卻不清楚。
樊山杳也發現了這點異常,她小聲地叫鄭紅彩,并點了點自己的額角。
巴人對鬼神之物有自己的一套體系,現在相樹這種情形多半是被迷住了心智,他不一定不清楚自己的處境而是無法擺脫,這時候隻要把朱砂撒在他的頭頂即可。
所謂靈魂出竅也是從頭頂冒出,所以隻要用朱砂封住它的出路就行。
鄭紅彩立即明白樊山杳的意思,随即從褲兜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抓了朱砂捏手裡。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相樹,照準了他頭頂撒下朱砂。
頓時相樹抱頭尖叫起來。
他掙紮着,哀嚎着,痛苦萬分。
“别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我……”
突然地,相樹擡起頭,在手電光的照耀下,鄭紅彩和樊山杳都結結實實被吓着了。
隻見他滿臉飛紅,霧蒙蒙又黏答答,整顆頭顱像剛被從紅油漆捅裡拎出來一樣。
偏兩隻眼球還是黑色的,卻死氣沉沉。
鄭紅彩的喉結滾動,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又擔心地皺起眉毛,“樹哥,你到底怎麼了?”
相樹這時卻忽然咧開嘴嘻嘻地笑了一下,說:“我謝謝你啊!”
這話叫鄭紅彩莫名其妙,可還不及反應,相樹就跟兔子似的從地上彈起來,轉身就要往鬼洞裡沖!
樊山杳登時吓得一激靈,“鄭紅彩快抓住他,他想跳下去。”
鄭紅彩立馬回過味來,飛奔着順應相樹而去,堪堪抓住他的一隻胳膊。
可相樹大半個身體已經沒入鬼洞的黑暗之中。
鄭紅彩撐在鬼洞邊緣,卻根本抵擋不住地下的引力,況且相樹有個大肚子,更加重了他的負擔。
“樊山杳快想想辦法啊,不然我隻能放手了!”
樊山杳也急的不行,本來加上她的力量應該可以拉起來相樹,可是她手腕上有更口子根本無法使力。
偏偏相樹一心找死,活像條粘闆上的魚,眼看鄭紅彩幾乎就要拉不住了,樊山杳突然靈機一動。
她從地上的枯枝堆裡撿起一根碗口粗的斷枝,然後與鄭紅彩稍稍拉開點距離,正好可以瞄準相樹後頸的位置。
緊接着,樊山杳緊咬牙關大力揮動手臂,把斷枝朝相樹的後頸子招呼過去。
隻聽“砰”的一聲,亂闆的魚終于消停下來。
雖有紗布蒙着,但這一下力度太強,疼得樊山杳口中嘶嘶不停,“拉上來吧,哎喲疼死我了。”
鄭紅彩順利地拉上來昏迷的相樹,眼尖地發現剛才他臉上濕哒哒的東西竟然是血。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一慌。
鄭紅彩忙上下檢查相樹的傷處,最後發現源頭竟然是舌頭。
“他、他想咬舌自盡嗎?”鄭紅彩驚詫不已。
樊山杳捂着剛才使力的右手腕,心裡也十分費解。
自盡?他為啥想不開,被那倆山匪給迷了?
可當事人昏迷不醒,自然沒有答案。
樊山杳從包裡摸出一顆藥塞進相樹嘴裡,脫力道:“等他醒了再說吧。你背他哈,我沒勁了。”
鄭紅彩點點頭,說:“肯定我背嘛,不過我要坐哈兒,剛才他差點把我也拖下去了,我得緩緩。”
樊山杳嗯了一聲,靠着樹坐下休息。
鬼洞就在旁邊,可裡面并沒有人聲,有的隻是夜風拂過的空洞。
及至看到這一幕,樊山杳才算明白為什麼野人墳這裡會吉兇并存。
水往低處流,原本聚集在野人墳底下的活水紛紛向鬼洞流失,父母山的吉和破山局的兇至此達成平衡。
不過……樊山杳閉上眼睛,她恍然間覺得相樹好像有病。
那種情況下,他是怎麼敢一個人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