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五強溪鎮下面還有許多村落,樊山杳沒法一眼辨别哪裡就有,因此隻能一一查驗。
頭一站便是這誇父村了。
雖然村裡能看到幾處洋房,但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煙。
這也難怪,現在面朝黃土背朝天是難活人的,還不如留着力氣進城賣苦力。
三人裝作對遠方的景色指指點點,偶爾路過人家屋跟前時有老人問說面生,便由趙勁風操着本地話回說是帶客人來采風的。
老人不懂采風是什麼意思,趙勁風解釋說采風就是畫畫,老人就哦一聲,說我們這山裡頭風景是好看,你們城裡人沒見過。
三人笑笑便過。
隻是誇父村風景雖好,卻并不見懸棺蹤迹,于是三人掉轉方向奔往下處村落。
沅陵是趙勁風的老家,作為本地仔自然樂于向外人介紹自己老家的好處,因此趙勁風邊走邊喋喋不休。
或許是因為沅水與懸棺蹤迹息息相關,因此說到此處趙勁風更加來勁。
“以前長江上有好多纖夫,其實沅江作為長江的支流之一,這兒也有好多的纖夫哦,我爺爺以前就是纖夫。聽他說他們那個年代苦的很,交通又不發達,運什麼東西大多都是通過水路,先把我們這兒的土東西運出去賣了,再換成鹽啊糖啊衣裳布料這些運回來。一根麻繩長年累月地搭在肩膀上使勁拉船,皮都要蹉脫。”
樊山杳和鄭紅彩也喜歡聽這樣的故事,所以都做起忠實聽衆。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他們天天搭着麻繩遇水走水遇坎過坎,深一腳淺一腳的,有時候還會遇到土匪搶劫,所以死人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可能是因為趙勁風的爺爺曾經是纖夫,所以說到這些他語氣裡就帶了些感慨,樊山杳和鄭紅彩兩個人家裡都沒有如此經曆,雖說也能感受到其中艱難,但到底也就是鴨子背上過水——一滑而過,并不深刻。
倒是眼前的已經鏽迹斑斑的鐵鍊更叫他們好奇,就問道:“這是什麼?”
趙勁風手搭上去摸摸鐵鍊,說:“這個叫作寡婦鍊,助力用的。”
倆人追問道:“什麼叫寡婦鍊?”
趙勁風解釋道:“五強溪鎮境内的沅水最兇險,許多纖夫都因為在此處水域的峭壁上拉纖而不幸跌落水中喪命,他們的家人沒了收入就隻能乞讨為生。所以後來人就在這段水域的峭壁上釘上這些供纖夫抓摸的鐵鍊,希望不會再有此類悲劇發生,所以叫作寡婦鍊。”
聽說寡婦鍊的來曆後樊山杳和鄭紅彩不禁都沉默了。
凝視着這些斑駁的鐵鍊,倆人似乎看見當時汗流浃背的纖夫的臉龐。
他們是誰的兒子,誰的丈夫,又是誰的父親?
無有回應,隻有長長的歎息祭奠那些悲壯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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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走了三個村子卻都不見懸棺蹤迹,回到縣城時都已經快十點了。
辦了飯菜來吃,三人邊吃邊說些閑話。
說着說着樊山杳就想起一件事,便問趙勁風道:“你見過相遠,那你見過他那個叔叔嗎?”
趙勁風囫囵着咽下飯,點頭道:“見過啊,駝背嘛。”
“他本名叫什麼?”
趙勁風又夾了塊肉塞進嘴裡,“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們都喊他駝老倌”,說完又覺得費解,“你們都是五姓中人,那麼熟,直接問他就好了嘛。”
樊山杳和鄭紅彩就沒法回答。
趙勁風伶透的很,一看他倆表情就知道原委,笑道:“哦我曉得了,你們害怕相遠覺得他叔叔臊皮,不肯說是不是?”
倆人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借坡下驢。
刨了口飯,趙勁風繼續說:“也是,我有那種叔叔我也覺得丢臉,做啥不好非要做賊?”
可能他天生就有一種八卦心,所以也不等倆人問就自顧自地竹筒倒豆子。
“你們可能還不曉得,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賊娃子,經常偷人家東西,是派出所裡的常客。但是因為他身體殘疾,而且每次偷的東西也都不很貴重,所以警察也把他莫法,最多關一陣子就又放出來了。我都懷疑這龜兒專門研究過法律,不然不可能每次金額都剛剛好。”
樊山杳和鄭紅彩都很驚訝,“真的啊?”
趙勁風嗯啊一聲,繼續說:“真的嘛,你們去外頭問一圈,應該都曉得這個駝老倌。嘿,說起也是日怪,這龜兒其實原來不是我們這裡的人,聽說是50多年前被大水沖到這兒的,被一戶人救起來過後就住在這裡了,至今都沒結過婚。”
倆人聽了這一陣話,對相遠的便宜叔叔多了幾分認識。
吃過飯後三人就各自回房間休息。
樊山杳把剛才得到的信息發給樊辛,倆人又聊了幾句别的,她就準備睡覺。
可是才剛關燈躺下,就聽外邊門被敲響,鄭紅彩焦急地叫她開門。
樊山杳起來把門開開,蹙眉問道:“咋了,火急火燎的?”
鄭紅彩把手機屏幕豎在她眼前,神色緊張:“杳娃,你上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