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山杳隐瞞了她發現1号脖子上有傷的事實。
至于為什麼要隐瞞,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總覺得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畢竟拿刀自己抹自己脖子這事兒實在太罕見了。
給族裡打完報告尋求幫助後,三個人又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中國有句話說沒有什麼事情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打兩架。
當然打架是不可取的,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隻有先把氣撒了,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判。
兩個骷髅架子面對面也說不成什麼,樊山杳卻自有辦法讓兩個輪廓“見面”。
她曾經在巴人學校的圖書館裡看過一本古書,上面記載了好些古代巴族的奇聞轶事,很有點聊齋的意思。樊山杳就喜歡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所以看的廢寝忘食。
書裡面就記錄着這樣一種故事,說人死後肉身逐漸腐爛,逐漸與底下的土地血肉相融最終混為一體,等到連骨碎都找不到一片的時候,才成就真正的“魂歸大地”。
這時候人的靈魂寄附在土地之上,隻要吃下一塊泥土,就能控制此人的靈魂。書裡說當時有個人就是靠這種方法給那些死者的親人帶去安慰,順便收點不菲的慰問金。
慰問金樊山杳是不想了,但此種控制靈魂的辦法完全可以嘗試。
她看看擺在面前的兩塊大約指頭大小的泥土,又看看站的老遠的鄭紅彩,一副要哭的樣子。
昨晚上聽到這個辦法之後,鄭紅彩已經吐過一輪,說這簡直比讓他吃屎還惡心。如果有的選,他甯願吃屎!
樊山杳表示現在還沒有這個條件,安慰他如果以後遇到掉糞坑淹死的可以吃吃看。
現在條件隻有這樣,鄭紅彩再抗拒也沒用,成績要算他的就不能找人替他吃泥巴。
含淚吃下1号的泥土,鄭紅彩躺進2号的棺材。
樊山杳則吃下2号的泥土躺進1号的棺材。
以此互相交換,牽引對方的輪廓聚攏。
照舊是相遠守護,他先來合上1号的棺蓋。
想起剛才樊山杳略顯困難的吞咽動作,還有那背對鄭紅彩才深深皺起的眉毛,相遠手裡的動作不覺停滞。
此刻躺在裡面安靜的她,眉毛舒舒展展,跟剛才那個氣勢淩然的人比起來又很不同,讓相遠不禁想到了“反差”這個詞。
相遠不覺翹起嘴角,伸手進去幫樊山杳把散開的頭發往身體内側攏攏。
可這個動作之後,他的神經突然被刺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1号的脖頸骨上有一道細微的傷痕,起初他還以為是樊山杳的頭發!
但現在撥開細看,那确實不是頭發,而是一道不易察覺的傷痕!
連骨頭上都有痕迹,可見傷口之深,深可見骨,這完全是不留活路的做法!
鄭紅彩說過,1号生存在6,70年代……
那個年代發生過的事情……相遠腦子裡蹦出一個很熟悉的名字,然後就再也揮之不去。
突然地,他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最終他艱難地合上兩副棺蓋,默默地祈禱永遠沒人會發現這個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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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嘗試順利極了,樊山杳和鄭紅彩帶着1,2号的輪廓在虛無中見了面。
本以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場面會難控制,可是現在眼前這個情況看起來,似乎并不是那麼回事。
因為跟1号的瘋狂摩擦比起來,2号的反應遠稱不上回擊,叫防守還更恰當些。
它似乎不怎麼明白1号為什麼要打自己,遲鈍的動作中透出迷茫。
樊山杳和鄭紅彩也就更加迷茫了。
祀坑這麼陰毒的招數擺明二者生前有仇,現在見面又被毆打,從哪方面講2号都不應該是現在這個反應……
想起來之前1号說它脖子上的傷口并非2号幹的,樊山杳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給鄭紅彩使了個眼色,兩人把1,2号分開。
但是1号顯然還很激動,張牙舞爪的想去打2号。
就是這個動作讓樊山杳忽然想到了一個點,一個曾讓她疑惑的點。
巴人的懸棺都在懸崖峭壁之上,跟土葬比起來開鑿程度更加困難,如果要建祀坑的話肯定是先下後上,換句話說也就是先放2号再放1号,這也符合“以上壓下”的道理。
如果是以上壓下,2号不會這麼“平靜”,更加不會迷茫。
難道他們這個先入為主的想法是錯的,并非以上壓下,而是……
樊山杳被自己這個想法驚了一跳,她向兩者問道:“你們,誰先在這裡的?”
然後,1号就這麼水靈靈地舉手了。
這個答案顯然把樊山杳和鄭紅彩都震驚到了,鄭紅彩甚至都結巴起來:“怎、怎麼可能?2号後來的話,那豈不是‘以下欺上’?這比‘以上壓下’還惡毒啊,2号你到底跟1号有什麼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