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節能。”艾倫嘟囔着。
林賽懶得再争,他們順着黑肩鸢指出的通道走去,穿過隐蔽的裂縫,一道古老的螺旋階梯出現在眼前,像是從塔基深處通往塔心。這裡沒有任何燈光,但空氣中似乎自帶某種精神力脈沖,引導他們的感知前進。
“這種構造……”艾倫忽然停下腳步,低聲說,“我見過記錄。”
“什麼?”
“這座塔的内部結構,是按照古早哨向時代裡的‘塔’來建的——‘基底—核心—擴散腔’,三級精神過濾與同步空間。”他頓了頓,“向導的基地,最初的那種塔。”
林賽愣住:“你是說……這是向導塔?”
“可能性很大。”艾倫說,“A星以前确實是有一座向導塔,或許在我出生那會兒還在。十幾年前,賽默飛世爾帶大部隊實現完全進駐時,把A星原本的向導塔給炸了。”
“我記得書裡有提過。”林賽輕聲說,“後來,賽默飛世爾重建了黑塔,但塔的結構據說都變了,使用的是賽默飛世爾家族習慣的設計圖紙。”
她忽然頓住,想起安東尼奧說過,他現在住在塔裡。
兩人并肩踏上螺旋階梯,幽深的通道裡隻剩下腳步聲和精神體低頻的鳴叫。塔内的氣溫逐漸下降,像是穿行在某種凍結的記憶裡。
林賽忽然開口:“你剛才說這種結構是古老的向導塔設定,那你會不會……小時候住在這裡?”
艾倫腳步一頓,偏頭看她。
“如果你是這裡的‘人’,”林賽繼續,“那你小時候可能是最強的學徒之一,或者是A星曾經的貴族向導後裔。隻不過,現在一切都沒落了。塔被炸、家族沒了,連身份也被隐藏了。”
“意思是,這一切都要怪把塔炸了的賽默飛世爾?”
“也不是沒道理。”
艾倫揚起眉:“那這麼說,我跟你這個賽默飛世爾大小姐,豈不是宿敵?”
“也許是同盟也說不定。”
他們沒再多說,繼續往前走。前方是一道鏽蝕的門,表面殘留着泛白的精神力燒蝕痕迹。艾倫伸手推開門,眼前的空間倏然打開——那是一間寬大的中庭式空間,四周是圍繞式的通道,中央矗立着一根殘斷的能量柱,上面覆蓋着灰塵和枯死的藤蔓。
艾倫站住了。
“你怎麼了?”林賽察覺不對。
但他沒有回答,視線死死盯着大廳的中央,某個回憶正在被緩慢複原:
——火,轟然吞沒塔頂,像是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尖叫從四面八方傳來,小孩的、成年人的,有人喊着“屏障失效了”,有人喊“快逃!”
——人群四散奔逃,撞倒欄杆,踩過彼此。精神場域在爆裂中失控。
——一個小男孩站在角落裡,被人死死拉住。那是一位面容焦急的女人,面孔模糊卻熟悉,衣襟沾滿血迹,聲音顫抖:“艾倫,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你的精神體……聽到沒有?千萬、千萬不要!”
是姐姐嗎?他很疑惑。自從記事起,姐姐就一直告誡他“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你的精神體”。不過,如果姐姐和他曾經住在這座塔裡,為什麼姐姐從來不提起呢?那他們的父母呢?他們在犧牲前也住在這裡嗎?
“艾倫!”林賽的聲音把他喚了回來。
他緩緩轉頭,臉色蒼白。
“你是想起什麼了?”林賽問。
艾倫慢慢呼出一口氣,看向塔頂殘破的穹窿,喃喃道:“火災,爆炸……這座塔或許真的是A星曾經的向導塔。”
“所以,我之前說你是貴族向導的後代,說不定還真是诶。”
艾倫在心裡否認了這個可能。哈哈,真要是這樣的話,這二十多年來,姐姐為什麼還會這麼辛苦呢?他也不用這麼拼命地賺錢了。
林賽歸根結底還是不了解自己。活了20幾年後發現自己有高貴的出身這種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走吧,”他說,“我們得加快進度,盡早找到脫離融合态的方法。”
他們繼續向黑塔的深處行進。塔内的空氣沉重而沉寂,每一口呼吸都帶着灰燼的味道。他們推開了一扇鏽迹斑斑的門,裡面是一間布滿裂紋的塔心室,正中央是一個塌陷的環形平台,曾經應該是調控整座塔精神波動的核心,但現在隻是空空蕩蕩的空殼。艾倫站在門口,肩膀微僵。
“沒有活物,也沒有精神殘留。”林賽掃視一圈,松了口氣。
他們繼續前行,來到一間幾乎被青苔和藤蔓覆蓋的精神穩定室。四周牆壁嵌着已熄滅的感應燈,中央有幾張泛黃的固定椅,每張椅子上方的精神引導裝置都已經破損不堪。林賽本能地後退半步:“像不像醫院?那種……一旦進去再也出不來的病房。”
艾倫看着那些殘破的引導儀器,忽然低聲道:“我好像在這兒坐過……很多次。”
林賽轉頭看他,但他隻是皺了皺眉,并沒有再說什麼。
下一扇門後是感應訓練室。這裡空曠許多,地面上排列着标記殘缺的感應陣列,牆面殘留着被精神沖擊震裂的痕迹。一具殘破的訓練人偶倒在角落,仿佛剛被誰狠狠摔過。每推開一扇門,兩人都屏住呼吸,擔心某個精神體、某段記憶、甚至某個瘋子會從黑暗中竄出。
最後他們來到思維投射台,那是一間圓頂大廳,中央是一個被金屬環包裹的高台,地面密密麻麻刻着古老向導文字。林賽站在入口處望了一會兒:“我在這兒感覺到……不舒服,好像有誰在看我們。”
艾倫皺眉點頭:“是這地方還殘留着集體意識殘痕。有人曾在這兒同步過精神網絡。”
“難怪……”林賽搓了搓胳膊,低聲說,“我們還是快點找出共識之物吧。”
“共識之物……”他們邊走邊想,試圖理清彼此圖景的重疊。
“海灘和這座黑塔的交集是,都被賽默飛世爾家族涉足過。”林賽說,“如果這些真是圖景融合留下的線索,那共識之物可能和賽默飛世爾家族有關。”
艾倫點頭:“所以你懷疑……這裡藏着你們家族的東西……或者,人?”
林賽猛地頓住,咽了口唾沫:“媽呀,真夠恐怖的。我們最好祈禱他不是活人。我可一點都不想碰到那個瘋子凱撒第二次。”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轉頭看向最後一扇門。
林賽擡起手,搭在那扇布滿苔痕和鏽斑的門上,沒有立刻推開。她回頭看了眼艾倫,聲音壓得很低:“如果我們真的在這裡遇到了某個人。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就像系統裡那種錨點?隻要錨點不破,圖景就不會散。”
“那我們就必須考慮一個問題……要不要把他幹掉。你殺過人嗎?”
“你也可以不親自動手。”艾倫聳聳肩,語氣輕描淡寫,“我來動手,你負責良心不安。”
林賽翻了個白眼:“好像你做過很多次一樣。”
“但說真的,”艾倫說,“如果這個共識之人真的是瘋子凱撒……或者是制造圖景的罪魁禍首,我們不能心慈手軟。你想過沒有?我們不處理掉那個源頭——我們可能永遠走不出去。”
“那還得有一個前提——我們得能打過他。”
艾倫揚起嘴角:“那就祈禱他不是個精神力A級以上的瘋子,以及期待小師妹展現一下作為優秀哨兵的實力咯。”
“你不是說你來動手嗎?現在又隻靠我一個人?你行不行啊?”
“打架……還行。”
“走吧。”她說,“看看門後藏着的是人是鬼。”
門,緩緩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