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孟明熙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半年不見,可還安好?”
孟衍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一切都好,倒是您,今日怎麼有閑心來宋府了?”
孟明熙摸了摸肚子,笑得溫柔。
孟衍的眼線落在她微隆的肚子上,驚訝道:“恭喜公主!”
萬萬沒想到,他姑母的夫家竟然是這宋府上的人!
孟明熙徑直走了過來,孟衍察言觀色,連忙攙扶住她的手,跟着混進了宋府,留那兩個侍衛目瞪口呆。
“從書童到探花,你比那些世家子弟強多了。”孟明熙語氣溫柔關切,完全不像後來憔悴滄桑的她。
孟衍謙虛笑道:“其中自然也有您的一手相助,這段時間府上事物繁多,我還沒好好感謝您。”
李府跟公主府來往密切,交情深厚,李觀山将他帶到孟明熙面前一番美言,拉進了兩方關系的同時,也拉攏了君臣人心。
杜應紅有真才實學不假,但更多時候,需要的是那份直上青雲的運氣,而孟明熙就是助運的清風。
庭院裡草木依舊,路過那棵長勢極好的桃花樹下之時,他還是忍不住道了一句:“長得真好。”
昔年兩人在那棵花樹下,埋酒定情,那壇酒的名字叫“長相思”,本是約着等宋遙風考上狀元了再一同喝的。
可兩人分離四年,早已物是人非,宋府如李觀山所料遭皇帝猜測,滿朝上書,險些驅逐邊境去,最後李觀山站出來周轉說情,這才有了這府上上下容納之身。
公主歎道:“這棵樹也是命大,之前雷雨天數次雷電劈到樹心上,樹都已經枯死半邊兒了。”
“遙風知道之後很傷心,讓誰也不準動他,結果過了半個月,聽說又枯木回春,神迹一般活了下來。”
孟衍聞言愣了一下,恰在此時大風一刮,将滿樹粉嫩的花瓣拂向他面前,挾着醉人的桃花香,連着樹邊兒上懸挂着的朱紅綢緞沖天而起。
他這才發現樹的另一邊有下人搭着樓梯在樹上挂燈籠,燈籠上映着金漆雙喜字,連帶着其他枝幹也纏上了紅紗,喜慶非常。
孟衍心生疑惑,朝那樹上的小厮問道:“這府上有誰要成親了?”
小厮道:“您不知道嗎?新娘子就在你身旁站着呢!”
孟衍愣了一下,就在此時,他聽到孟明熙聲調拔高,笑喊道:“遙風!”
裴憫一身藍衣長衫,站在回廊的陰影下,面色蒼白,身形修長卻瘦的過分,不似當年。
他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視線掠過二人時輕微點了點頭,平淡無瀾。
孟衍腦子裡嗡地一聲炸開了,幾乎是下一秒他的臉就白得不成樣子。
孟明熙與宋遙風居然是這種關系?!
孟衍的内心掀起軒然大波,身體也随之劇烈顫抖起來,回應着他此刻糟糕透頂的心情。
小厮挂好最後一串燈籠,笑嘻嘻的喊道:“新郎官!燈籠挂好了!接下來是貼對聯麼?”
孟衍沒有料到事情還有這個轉折,他沒想到杜應紅就是個癡情種,上一秒還在誇他聰明有為,下一秒人家就策馬過來參加這場曠世虐戀。
裴憫就更遭罪了,晚點搞不好還要與他姑母洞房。
孟明熙沒有發現兩人的神色不對,見他沉默着沒有回話,徑直走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垂頭掀開食盒,任桃花糕的甜膩氣息撲面而來,笑道:
“我讓禦膳房照着你喜歡的口味做的。”
白玉瓷盤裡躺着六瓣桃花狀的糕點,粉糯香甜。
孟衍心口一滞,臉色更白了。
這是他曾經最愛吃的桃花糕,城中僅有一家鋪子會賣,後來搬去京城了,宋遙風就找人學了方子,親手做給他吃。
裴憫顯然也是一愣,半晌捏了一塊糕點,輕輕放進嘴中。
孟明熙熱情道:“杜大人,來嘗嘗?”
孟衍喉頭一哽,随意扯了個借口道:“我想起下午府上還有事,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新婚快樂。”
話音落下,孟衍草草朝二人行禮,拔腿便跑。
“咳咳......。”
裴憫突然彎腰咳出一口血,濺在長袍之上,落下大片猩紅的血迹。
孟明熙慌亂地圍上去,卻見他擺擺手,黑沉的目光直直望向孟衍離開的方向,如癡如魇的喃喃道:“他剛才來了,是嗎?”
孟明熙蹙眉道:“遙風!你又把藥倒掉了是嗎?”
她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現在有多危險?你不要命,我還不想守活寡呢!”
裴憫失魂落魄:“我不要命,我隻想要他。”
“……”
孟明熙道:“你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