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臉色一沉,怒道:“你與孟衍成親?那我呢!”
裴憫苦笑一聲,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孟衍,你就是孟衍,你就是我的夢魇。”
如夢如魇,癡纏魂繞,經年不散的夢魇。
他經年癡心妄想,痛苦難安。
他意圖用無情道逆天而行,逃避内心,這場似乎永無止境的幻境将他反複掙紮的内心拖出水面,狠狠的鞭打一番,嘲笑他的愛滿目瘡痍。
一隻冰涼的手悄無聲息的撫上裴憫的肩膀,那隻與愛人相同面容的臉附耳低語:“裴憫,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裴憫一把将他的手推開,狠狠道:“你就真的這麼無聊?你這樣戲弄他,有意思嗎?”
“五十年的困境,想必很痛苦吧,不入輪回,生生世世的待在這煉獄般的人間,真正的宋遙風呢,他不會已經輪回了吧?”
杜應紅輕笑一聲,看着裴憫,目光複雜:“你想激怒我嗎?這樣是無用的,我不會生氣,因為我已經痛苦五十年了,可你們才剛開始。”
裴憫平靜道:“你真是一個可憐的鬼。”
杜應紅的聲音低而纏綿,如鬼魅般捉摸不定:“不啊,我高興,你不覺得我很仁慈嗎?你的師兄對你無情,我卻能讓他對你情根深重。”
裴憫嗤笑道:“虛幻的話隻能騙一騙傻子,我不想要一個沒有靈魂的牽線傀儡,于他而言,太過不公。”
杜應紅笑道:“哦,你說得對。”
他手指上挑,無形當中仿佛牽着什麼絲線,一股白色的靈力自孟衍體内飛速抽出,孟衍悶哼一聲,身子仿佛軟成一灘爛泥,倒在裴憫身上。
裴憫飛快将他摟進懷中,杜應紅垂頭看着二人,低聲道:“我給你機會,在孟衍清醒之時表達心意,我就放你們出去,如何?”
“……”裴憫抿着唇,沉默不語。
“傻子,清醒一點吧。”
杜應紅白了他一眼,掐了掐響指:“繼續做你們的好夢吧。”
……
孟衍捂着頭痛欲裂的腦袋,搖搖晃晃的擡起頭,與裴憫黑沉沉的目光對上。
他愣了一下道,四顧茫然:“這……”
他望了眼自己與裴憫身上相同昂貴的婚服,震驚道:“怎麼回事?”
裴憫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低笑道:“如你所見。”
“師兄,我們要成親了。”
回應他的是孟衍的笑罵聲:“胡說八道,誰要跟你成親了!”
……
夜色朦胧,宋府内賓客不絕,高堂上紅燭高照,燈火通明。
“新郎新娘來啦!”有人高聲喝道。大堂内原本昏昏欲睡的衆人打了個哈欠,擡起一張疲憊的臉努力扯開笑容。
孟衍一身大紅色華服,沉甸甸的金冠上蒙了個喜慶的紅蓋頭,手執羽扇,與裴憫并肩進入熱鬧非凡的喜堂内。
頭頂的金冠束得不好,扯着頭發絲生痛,孟衍龇牙咧嘴的抱怨,一邊注意着腳下的裙擺:“裴憫,為什麼是我與你拜堂,公主呢?”
裴憫目光平靜,直視前方:“現在你才是公主。”
孟衍不滿地扭過頭去,冷哼一聲。
裴憫忽然問道:“你不願意嗎?”
孟衍不可思議的瞪大眼:“裴憫,你在幻境裡待傻了?”
裴憫:“……”
“沒有。”
裴憫伸出一隻手,扶住孟衍的肩膀:“小心點。”
兩人靠的極近,有賓客大聲歎道:“這兩人果真般配啊。”
孟衍挽住他的袖子,隔着昏黃不清的燭光去打量裴憫的側臉,裴憫緊緊抿着唇,耳尖通紅,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前方。
孟衍眨了眨了眼睛,忽然歎道:“這次出來可真沒白跑。”
“什麼?”
孟衍有心逗他,故意的把手伸進他袖子裡揩了把油,語調慵懶:“能與夫君拜堂共枕,我真是——三生有幸呐。”
“裴憫,你說以後我叫你師弟呢,還是夫君呢?”
裴憫側眸看他,平靜道:“你若喜歡我,便喊我夫君。”
孟衍似笑非笑:“你先喊一聲,我學習一下。”
“夫君。”
裴憫語氣微沉,毫不猶豫的喊了一聲,孟衍怔在原地,正想罵他肉麻,垂在腰邊的手卻蓦地被人輕輕牽住。
裴憫垂首輕笑,眼尾勾出一抹月牙的弧度:“夫君,該拜堂了。”
孟衍怔怔被他牽着站到大堂中央去,兩側賓客也都翹首以盼的看着這對夫妻拜堂,有小童往兩人頭上灑了一把新鮮的桃花,孟衍仰頭看着,恍惚了片刻。
就在司儀準備開始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宋兄成親,怎麼能不叫小弟一同來觀呢?”
月光之下,李觀山一襲月白錦袍,黑發垂肩,手持白玉簪,大步風流的踏進喜堂裡面,他眼中含着明亮的笑意,仿佛隻是為慶祝而來。
賓客們面面相觑,孟衍心頭一緊:李觀山怎麼這時候來了?
裴憫的視線落在李觀山手上的玉簪,語氣平淡:“是我招待不周。”
“無妨!我原諒你。”李觀山大步進至二人面前,舉起手上的白玉簪子:“我這不是來送禮了嗎。”
裴憫道:“多謝,你直接交給朱管家就好。”一旁的朱管家堆着笑容,就要接過去,卻被一隻手躲開了。
李觀山的視線在二人緊握的手上打量一番,眸色更深,他似笑非笑地走到孟衍面前,徑直掀開紅紗的一角,随意的将簪子插在發髻間:“美玉配美人,此等好物,便贈予公主了。”
孟衍痛的龇牙咧嘴,卻硬撐着沒說話,裴憫看了一眼,沉聲道:“我替我夫人多謝你的好意,典禮在即,還請落座。”
“哼。”李觀山嗤笑一聲,扭頭走進看好戲的人群中,充當觀衆。
司儀又堆起了滿目和藹的笑容,氣正腔圓的朗聲道:“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