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舟擡手,接下了曲元楹遞過來的酒杯。半信半疑的看了曲元楹一眼,又看了崔惜弱一眼。
最後還是仰頭一飲而盡,就是放下酒杯的手有點抖。
曲元楹笑的肩膀直顫抖。
裴硯舟瞪了她一眼,摩挲着酒杯,“晚輩隻想知道一件事——外院,到底是什麼地方。”
“沒錯,千萬不要說外院就是供你們崔家子弟的居所。”
曲元楹也收回了剛才的玩鬧,十分鄭重的看着屋裡的人。
“你這話說的不錯,外院的确就是崔氏子弟的居所,隻不過......”
聽到這句,裴硯舟挑挑眉,“隻不過?”
“隻不過從那院子裡出來的都是姓崔的,進去的......可是什麼姓氏都有。”
青河崔氏在這一點上都是與衆不同,就是他不在乎家族正統。
此處的家族正統說的是崔家的嫡系血脈。
隻要身上沾着點崔家的血脈,甭說是第幾代,或者是偏到了哪裡,都可以。
隻要你能成功從“外院”這個豺狼虎穴中活着出來,就能擁有崔氏的“正統”血脈。
若是年齡合适,你就是這一代的“嫡長子”和“嫡長女”;若是年齡再大些,成為“二爺”、’“少奶奶”也未曾不可。
崔越秋,就是青河崔氏上一代的“嫡長女”。
曲元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誰曾想鐘鳴鼎食,千秋萬代的青河崔氏,私下裡竟是這樣的腌臜不堪。
崔惜弱倒是對外院裡的經曆沒有細講,但是曲元楹能聽明白。
能從外院出來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大家都争着搶着逃出來,想必裡面定然是群狼環伺,弱肉強食。
那她的母親呢?她總不可能是輕輕松松就出來了。
曲元楹看向了崔越秋,眼神是說不出的複雜。
但是崔越秋并沒有回避她的眼神,而是就這麼直直的看了過來。
她絲毫不想向自己的女兒回避,關乎自己過去的事情。
“你想的不錯,我這嫡長女的身份,也是從外院逃出來才獲得的。”說到此處還點了點頭,“也正因為有了青河崔氏嫡長女的身份,我才嫁給了你父親,才有了你。”
“你不是逃婚給我爹的嗎......”
當年逃婚不看家世的嗎?
“噓,光彩嗎,你就問。”崔越秋連忙攔下了曲元楹,“過幾日娘偷偷和你說。”
說完,崔越秋就像沒事人一樣,目光看過屋内的所有人,“你們如今也知道外院究竟是個什麼地了,外面也該說說正事了。”
裴硯舟一手扶住自己的膝蓋,眼神暗了暗,“正事?”
“自然是正事,難不成你我來此處,就是為了問問外院?”
曲元楹不知道什麼時候轉換了陣營,直接怼開了裴硯舟。
裴硯舟也換了姿勢,直接扭頭死死盯着曲元楹。
曲元楹揚了揚自己的下巴,一副絲毫不認輸的模樣。
崔越秋看着兩人的這副模樣,歎了口氣,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都閉嘴。”
“......老頭肯定知道我在青河,肯定也知道你背後參合着我的勢力。”
“那為什麼直到此刻都沒有出手?”裴硯舟忽然張口。
事到如今,他也聽明白了這幾個人到底要做什麼。
說白了就是崔惜弱不在乎“嫡長女”的名号,她要“崔家家主”的位置。而崔越秋就是幕後支持她的人。
“因為我年輕的時候也想要崔家家主的位置,但是失敗了。”崔越秋忽然張口。
—
崔越秋不算崔家的孩子,她的血脈和崔家差了十萬八千裡。
但是她們家曆代都是崔家的家奴,也不知她娘從哪裡聽來的,說是崔家開明,隻要是身上帶着崔家的血,不論男女,不論尊卑,都能被崔家嫡系收養,成為主子。
家奴的日子不好過,她不想自己的女兒也受苦,就假稱自己的孩子是崔家家主的。
多虧她在老爺身邊服侍,人也機靈,或許是老爺也不在乎外院多崔越秋這麼一個人,竟真的信以為真,把崔越秋随手一丢,扔到了外院裡。
外院裡甚至配被了教書先生,負責教授崔越秋這些人。
課堂上就有人争鋒相對,借着比武的名義打死人,私下更是肆無忌憚。投毒在這裡根本不算新鮮事。
崔越秋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那些文人墨客口中的“下作手段”,正是她活下來的制勝法寶。
但她并不在乎什麼“嫡長女”的身份,她隻想早日出去,讓自己的娘母憑子歸,過上好日子。
她成功了。
她渾身是血的從屍山中爬出來,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崔家的主宅,就被人告知她的母親住在秋水閣。
自從母親假借被家主寵幸,誕下了崔越秋之後,她就被收為了通房,居住在秋水閣。
她就站在秋水閣的梨樹下,一直等,等了一天一夜,都沒有等到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