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和宮知理交換了一下彼此從五條悟那裡得到的情報。
宮知理再次堅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根本不能指望五條悟做傳話人!
她歎氣:“五條君...他的咒力明明被土地吸收了,但是過了一天之後,他依然可以使用咒力,大概是那個時候他覺得這個地方對于你們咒術師來說有某種好處吧?他和我做了個交易,他想送人過來我這裡修煉,正好,我這裡活很多。”
她攤手,示意夏油傑看空蕩蕩的客廳。
“至于其他的事情,大概就是他說會有人來教我家的兩個小孩——她們大概也是咒術師苗子,這個人,應該是你吧,夏油君?”
夏油傑和面前兩個小孩大眼瞪小眼:“應該...是我。”
他們三個人之中,理論課上的最好的,隻有他了啊!
菜菜子:“夏油哥哥,你會教我們什麼?”
美美子:“我想學怎麼抓怪物。”
菜菜子看姐妹:“真的要抓嗎?”
美美子點頭:“還要殺掉!”
宮知理對于孩子嘴裡吐出這些話并不奇怪,她對待咒靈的态度也同樣,隻是拍拍孩子的後背:“要先了解才行,不能魯莽。”
美美子馬上點頭,用“我想學習”的目光注視着夏油傑。
夏油傑盤腿坐在客廳裡,抓抓頭發,說:“可是我沒有帶教材...”
宮知理淡定:“我們對咒術界一無所知,從最基礎的講起就行了。”
“我們?”夏油傑扯扯嘴角,“宮小姐原來你也不了解嗎?”
她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啊?
宮知理坦然:“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對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她起身:“既然彼此都還有很多事情要了解,我們可以吃了飯再說,夏油君,你會在這裡呆多久?”
夏油傑:“大概三到四天。”其實這麼長時間的外出是很不正常的,他平時任務很多,在學校裡學習也要花時間,但是悟不知道想了什麼辦法給他空了這麼幾天出來。
宮知理腦袋裡的許多事項開始堆疊、交叉,有了新的勞動力加入,好多事情可以大步推進了。在這個方面,五條君,感謝你!
宮知理拿着他帶來的半生面去廚房了,夏油傑正想和自己未來的兩個“學生”交流一下,就發現兩個小女孩也飛快地爬起來跟着跑,其中那個叫美美子的孩子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也一起。
夏油傑不明所以地跟過去。
宮知理:“夏油君也要來幫忙嗎?那請你剝一下大蒜吧。”在她種下去的大蒜收獲之前,隻能消耗村民們送來的大蒜了——幸好大蒜确實送了很多過來。
夏油傑手裡拿着大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整個廚房已經開始了自己的節奏:廚房裡飄起熱油香,宮知理拿出面條,美美子用手将松蘑輕輕撕開,菜菜子踩着矮凳站在水池邊撕開茗荷、快速沖洗,好像一瞬間,整個環節隻等着他的大蒜了。
夏油傑被這廚房的節奏推着走向案闆旁,剝開蒜衣,有些生疏地将大蒜切成片,宮知理将蒜片下鍋的時候,夏油傑又感受到了咒力在非常緩慢地恢複。
剝蒜也能算修行的一種?這算什麼,小學生的學農活動嗎?
夏油傑有些想笑。
蒜片在熱油裡蜷成焦黃薄片,宮知理揚腕抖進蘑菇片,香氣轟然炸開。半生面條落鍋的刹那濺起油星,兩個孩子早就躲遠了,過了會,在宮知理的指揮下,菜菜子踮腳往翻卷的面條裡撒青翠茗荷碎,宮知理拿起老抽沿着鍋沿淋下半圈,少女攥着鏟子将面餅掀起又摔下,金棕色面條漸漸裹滿油亮醬汁,面條的焦香混着茗荷特有的清苦在廚房橫沖直撞,孩子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宮知理将面條分成三份,笑眯眯地在上面撒上蔥花:“好啦,端出去吧,我再炸個天婦羅,很快就好。”
宮知理将蜂鬥菜花莖浸入鹽水搓洗,指腹順着莖稈凸起的紋路剝去深紫色外皮,露出淺青色的嫩芯。焯水時加入一撮小蘇打,沸點翻滾間莖條逐漸透出翡翠光澤,撈出後立刻浸冰水讓它保持脆嫩口感。天婦羅面糊攪拌至尚存細小顆粒的黏稠狀态。她把筷子放到油鍋裡,上面立刻溢出細小的氣泡,她捏着花莖尾端在面糊裡快速滾過,薄漿裹住莖身即刻入鍋,細密油泡沿着莖節紋路攀爬,花莖的表面逐漸泛起半透明的金邊。炸足五十秒撈出,瀝油時花莖仍保持筆直形态,咬開酥殼能看見内裡瑩潤的纖維,滲出微苦回甘的山野氣息。
夏油傑忍不住要鼓掌了,這種炸物的手法,沒有十年日積月累的重複都沒有辦法做到這麼流暢。
他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誇贊的。
宮知理搖頭:“這是我第一次做天婦羅。”
夏油傑:“這是你特有的謙虛笑話嗎?”
宮知理手上不停,将蜂鬥菜花莖一一下鍋油炸,說:“你就當我學習能力特别強吧。而且天婦羅這種隻需要掌握了油溫和時間就能做好的料理并不算難。”
和她以前看過的、媽媽的做菜步驟簡單多了。
她很忙,當上了領主也一直在家吃媽媽做的飯,欣賞媽媽做飯是她為數不多的放松方式,恢複記憶之後,腦海裡自然而然就浮現了媽媽做飯的所有細節。
已經說不好記憶力太好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走神的這一會,手上這一根花莖炸的時間就有些長,宮知理不是很在意,依舊把它放進盤子裡,接着喊:“過來準備吃飯了!”
兩個小豆丁又快樂地蹦進來,夏油傑往門邊撤出空間給她們。
拿筷子、盛飯、端碗出門,夏油傑也被美美子塞了一碗飯,她仰頭教他:“下次要自己盛飯了知道嗎?之前五條哥哥都是自己端碗的。”
夏油傑:想到悟也做過同樣的事他更想笑了。
炒面大受歡迎,夏油傑看孩子們意猶未盡的表情,決定下次多買些面條過來。
吃完飯,宮知理想去散散步,她總覺得今天沒有幹什麼活,身體都沒舒展開,既然要散步,幹脆去村民大會上看看。
“你們乖乖去睡覺。”她作為一家之主這麼說了,兩個孩子馬上就跑回卧室拿睡衣準備去泡澡。
“夏油君要不要一起去走走?”她發出邀請。
夏油傑:“隻留兩個孩子在家裡嗎?不安全。”
他擔心這山林附近會有危險。
宮知理勾起唇角,舉起右手,手指合攏。
夏油傑耳後的汗毛突然豎起,持續萦繞在屋檐下的秋風改了流向。庭院外栀子花晃動的節奏從錯落有緻的沙沙聲擰成緊繃的弦音,山上的楓林掀起浪潮——成千上萬片紅葉從地面浮起的瞬間,懸浮在空中組成凝固的赤色浪潮,夏油傑無法看到它們泛着金屬冷光的葉片邊緣,自然也沒有窺見浪潮轉瞬散去回歸山林的景色。
土壤深處傳來根系撕裂的悶響,夏油傑腳底感知到某種植物的根系在地下橫走的震顫,野鳥群掠過屋頂的呼嘯聲被某種力量揉碎成細屑,最後無聲地消融在空中。
宮知理揚起的衣角牽動整片山林的氣流,涼爽的山風裡突然裹挾了溫泉蒸汽的濕度,石徑上的青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發亮,二十米外柿子樹的葉子開始瘋狂擺動,樹冠間逃竄的松鼠群爪尖抓撓樹皮的聲響,在某個臨界點突然變成整齊劃一的鈍響,仿佛所有生靈的足音都踩着同一個節拍。
宮知理打了個響指。
這些異動就消失了。
夏油傑垂眼:“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宮知理露出笑容:“多謝誇獎。”
兩個孩子洗完澡爬上床繼續看繪本,宮知理和夏油傑晃悠到村民大會的場地邊。
“在小學裡舉辦村民大會嗎?”夏油傑問,“不覺得有些...”
感覺不太嚴肅。
宮知理坐在操場的台階上,看着村民們站在操場的主席台邊或坐或站地聊天,說:“有什麼關系,村子裡能好好商談事情的場地大部分都在小學裡,白天給孩子用,晚上村民用。”
她拍拍台階:“坐下吧,感覺他們會商談很久的樣子。”
夏油傑坐下,坐姿和五條悟有些類似:都是先把長腿伸出去,宮知理磨磨牙,幹脆屈起腿,不和他們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