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好好地站在這裡,而我的女兒,在哪裡?她在哪裡?”
藍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愣在原地,像是被人潑了一身冷水,從她的頭澆灌至她的腳。
她完全深陷進悲痛決然的漩渦之中,顫抖着身子,單手撐着桌子,帶着哭腔向孫依說了一句對不起。
孫依卻不依不撓地指着她,繼續惡語相向。
岑以安緊緊攥着拳頭,死死盯着孫依接近癫狂的面孔,擋在藍盈的面前。
他的拳頭被藍盈柔軟的手輕輕覆蓋,朝着他搖了搖頭,在衆目睽睽之下拉着岑以安離開。
回到家裡,岑以安站在衛生間門口看着藍盈幫他手洗弄髒的羽絨服,岑以安聽見藍盈對他說了好幾句對不起。
他很想說這根本不管關她的事情,完全是孫依在無理取鬧。
藍盈把他趕出了衛生間,聽着身後傳來的嘩啦嘩啦的雨聲,岑以安做了一個決定。
次日是星期六,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榆林小區,他蹲在小區門口,看見出門的孫依,跟了上去。
孫依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她,心底慌張面色卻很鎮定,她抓着菜籃子拐到一個十字路口,沖向正在值班的交警,指着岑以安說有人跟蹤他。
藍盈被叫到警察局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見孫依罵罵咧咧的聲音。
岑以安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個信封,裡面有一萬塊錢。
藍盈甚至都不知道岑以安是怎麼能拿出一萬塊錢的。
女警讓岑以安自己說。
岑以安對上藍盈震驚又疑惑的眼睛,道:“我想拿一點錢給她,這樣子她就不回來騷擾你了。這錢是我攢的,是我的比賽得的獎金和獎學金。”
誤會解開之後,藍盈和岑以安站在門口看着孫依離開。藍盈靠在岑以安的身上,眼圈發紅,喃喃說道:“對不起。”
岑以安的課業越來越重,卻還是每天準點回家和藍盈一起吃飯。
藍盈變得越來越沉默,整日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總是會時不時念叨沈然的名字。
她連續失眠了一周,整個人瘦得跟紙片一樣。
内心極大的道德感讓她無法擁有一個場面的夜,她對岑以安說,每次一閉眼就看見沈然跳樓的模樣。
她總是夢見她被人按在水裡,窒息而亡。
岑以安不說話,緊緊抱住了她的背,眼圈卻紅了。
他看着郁郁寡歡的藍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藍盈還是病倒了,是被鄰居發現的。
鄰居在吃午飯的時候聞到岑家窗戶飄來燒焦味和煤氣味,敲了門卻沒人應,破窗進去的時候,發現藍盈倒在廚房裡。
岑以安趕到醫院的時候,藍盈已經醒過來了,她拿着手機,似乎剛挂電話,緩緩看向喘氣的岑以安,露出一個牽強的微笑。
冬至前兩天,岑以安放學回到家看見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的藍盈坐在沙發裡,頭發濕哒哒滴貼着她瘦削的臉,神色渙散,旁邊的駝色毛呢大衣沾染了不明液體和爛菜葉。
她目光呆滞,聽見開門的動靜也沒有回頭。
家裡沒開暖氣,冷得像是冰窖一樣。
每一寸空氣帶着冷冽,刺進人的太陽穴,使人疼痛,使人目眩。
岑以安把幹淨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開了暖氣,她慘白的臉才恢複一點起色。
她不說,岑以安也不問,靜靜地坐在她的旁邊陪她。
藍盈說:“過兩天就是冬至了,你想吃湯圓嗎?”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想讓她的話落空,點了點頭。
“你要吃什麼餡的,不想給你做闆栗餡的,但是我今天在超市沒有看見。”
岑以安把裝滿熱水的暖水袋放在她的腿上,輕輕地說道:“沒關系,我也喜歡吃花生芝麻味的,什麼餡的都可以。”
次日岑以安照常五點半起來,煮了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卻發現藍盈也起來的。
她開玩笑道:“人老了,覺都少了。”
岑以安一本正經地說道:“您還很年輕,不老。”
藍盈笑了笑,沒有說話。
出門之前,岑以安看見藍盈眼神空洞地坐在沙發上,他輕歎了一口氣,換上一個笑容,對着她說道:“媽,今晚我回來我們一起包湯圓吃。”
聽見這一生的藍盈才回過神來,朝着他點了點頭,“好。”
清晨一路上的風掠過岑以安的臉,冷冽鑽進他裸露出來的肌膚上,他卻不覺得冷。
清晨的期待換來了夜幕降臨時的絕望。
岑以安站在醫院
他出門前就應該讓藍盈不要出門的,他應該對藍盈說明天再吃湯圓的,他應該請假在家陪着藍盈的,他應該早就意識到藍盈情緒不對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