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

“邢照，你還在G市嗎？”

邢照看了一眼這陌生号，但聲音挺像劉工頭，“是劉叔嗎？”

劉工頭：“是我，你小子還沒起床？”

邢照：“沒，在外面兒呢。劉叔找我是有新活兒了嗎？”

聽了對方的話，邢照看了看裡間玩得正歡的明影，面露難色：“晚兩天行麼劉叔？”

劉工頭：“擡鋼琴這種活兒不是天天有的。你自己考慮吧，去的話就聯系我朋友，電話我給你發過去。”

邢照難以抉擇，他知道劉工的意思，擡鋼琴遇到大方的主人家會給小費，老孫曾經去過一次；

但是，明影也難得來一次。

邢照慢吞吞地回到明影身邊，興頭上的明影笑着回看了他一眼，邢照見明影眼下的烏青太明顯，遂下定決心，“小影子，小影子！”

明影顯然意猶未盡：“嗯？”

邢照歉疚道：“我臨時有個活，你自己在這玩成嗎？”眼見明影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沉，邢照滿含歉意地保證：“我幹完活兒就來接你。”

明影商量：“我跟你一塊去。”

“不行！”邢照根本沒思考就嚴詞拒絕了。

明影不高興道：“那我自己去逛。”

這個邢照不反對，他掏出一千塊錢現金往明影手裡塞：“成，想去哪打車去，晚上碰面。”

明影躲開他的手，不接錢，“不要！我自己有。”

邢照柔聲哄道：“哥給你你就拿着。”

明影打開邢照的手，難受道：“你能不能别再逞強了！”

邢照收起笑，他将錢擱置在明影手邊的桌上轉身就走，幾步之後他又回來無比倔強地看着明影說：“哥會很有錢！”有錢到怎麼招待兄弟都不會被認為是逞強！

……

“喲，這麼年輕個小夥子來幹這個？”

邢照到了指定的琴行，劉工頭的朋友見這麼貴氣的小孩兒來幹這個，打招呼的語氣帶着質疑。

“李叔，我成年了。”邢照不在意他輕視的語氣，反而微笑着接話。

派活的李四重新看了邢照一眼：“穿這麼貴的鞋出來掙這仨瓜倆棗？”

邢照自然道：“高仿。”

李四：“難怪。”

“不上學了？”李四的語氣恢複平常。

邢照摸了摸後腦勺，誠實道：“我不是讀書那塊料。”

“哈哈，跟我家小子一樣，不過我給他買了個民辦大專讀，好歹出來有個文憑。”李四引着邢照進去閑聊幾句。

邢照順着他的話恭維了幾句，聽到李四豪放的笑他就知道這活穩了。邢照握着一次性紙杯陪出一抹苦澀的笑。

鋼琴很重，四個大漢擡着都打踉跄，當他們靠呐喊發力的時候，邢照一言不發，好似感覺不到肩上的重量……

“李四，你沒說今天是走泥路啊！”一個大漢抱怨。

李四解釋：“這個客戶家裡有位老年人，聽說老人思念故鄉想回老家，但是他們那早拆了，這才特意挑了這個偏僻的别墅，路還沒修好……”

“這我們不管，這路坑坑窪窪的這麼難走，得加錢啊！”後面的人咬着牙讨價。邢照年紀小，面生，這種時候也輪不到他說話，隻是看着完全陷入泥巴裡的腳他心裡難受得緊。

主家大方，一人多給了1000元的小費，李四在其他三個壯漢的眼神壓迫下，答應多給200塊辛苦費，發到邢照這他耍起了滑頭。

一言不發的邢照直直地看着李四，李四耗一分鐘他的臉就冷一分，“我的呢？”

李四想蒙混過去，“你在後面扶着應該不怎麼重。”邢照沉默了一路，别人就以為他好欺負。

“我跟這位叔都在後邊兒，您的意思是他多拿了？”邢照戲谑道。

被指的大漢對上李四，“李四你咋胡咧咧呢，這坡子路你說後面不出力？”李四尴尬擺手，“辛苦辛苦。”邢照笑着伸手，李四不太情願卻還是将200塊錢置于他手上。

“過兩天玉山别墅有一台你們來不來？”

“去呀！”其他人積極得很，唯獨邢照看着一腳髒污遲遲未答。

李四：“小夥子不去？”

邢照良久之後才把目光從腳上挪回來并且看向李四，表情堅定道：“隻要是掙錢的活李叔随喊我随到！”

李四敞懷大笑：“劉武說你能吃苦，不錯！”

邢照回了個敷衍的笑，他緊緊攥着手裡的1600元主動踩上泥濘路，神情麻木地跟在他們後面一步一坑地走了……

李四用面包車将他送回了磨子小巷，走到路口邢照看到一個小男孩兒抱着籃球從他身前跑過去他才想起來明影還在電玩城；

邢照焦急地給明影打着電話，熟悉的鈴聲從一個小角落傳出來，邢照循着聲音源慢慢地走過去，果然看見蹲在地上的明影。

“小影子……”邢照溫聲喊道。

明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巴巴的望着他，軟聲道：“你回來了？”

邢照将明影拉起來，歉疚道：“嗯。你怎麼自己回來了？”看他一臉蚊子包，邢照更加自責。

明影說：“我看天黑了，所以先回來了，但是我沒鑰匙……”

邢照心裡發澀，自責的他攬着明影走到路邊攔下一輛車，不等明影反應，用絕對優勝的力量将人塞了進去。

明影清醒過來，不解地問：“我們去哪？”

邢照：“帶你去吃大餐！”

明影朦朦胧胧的被邢照牽着鼻子走，隻要他想開口說話，邢照立馬有所覺的捂嘴，下車時，司機不滿地嘟哝了一句，“鞋這麼髒啊。”

邢照多甩了一百塊錢給他，“拿去洗車。”

等兩人坐在富麗堂皇的飯店，面前擺着精緻的六菜一湯時，邢照才松開明影，給了他說話的自由。

“我們兩個人吃不了這麼多啊。”

邢照拍着胸脯，“哥會掙錢，你敞開吃，兄弟來了我邢照有能力招待好！”他極力在向明影證明自己并不是逞強。

明影看着滿眼倔強的邢照，很勉強的笑了笑，在學校時，邢照從不證明！他的鞋子從來沒沾過灰……

邢照一個勁給明影夾菜，他知道自己已經怠慢了兄弟，現在真是恨不得全部彌補回去，一頓飯下來，邢照的肚子裡也就進了些白酒。

出了飯店，邢照走路都有些飄了……

“小影子……”邢照輕聲喊。

明影拽緊邢照的胳膊不讓人滑下去，“嗯？”

“有朝一日，我邢照一定會擁有自己的房子，不止500平……”

“那時候你要還是我兄弟的話，你要什麼我都能給……”

“吃香的，喝辣的，豪車，豪宅，好好招待你！”

“要是我們還是兄弟的話！”

夜色裡，一個少年倚在另一個少年的肩頭，一個說着遙不可及的夢，一個安靜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