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照低落的聽着明影不斷歎息,一時兩人都無言,邢照覺得可以到此為止,他不想明影是難過着回去。
自我消化完的邢照重新拿起筷子準備給明影夾菜順便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明影還有話說;
“我去你家找過你,見到了你的爸媽,你爸媽說隻要你肯回去認錯,一切不變。”
聽到這句話,邢照平和的眼神立馬變得凜冽,他扔掉手裡的筷子大聲質問:“你去找過他們?”
明影回:“是,朋友突然不來上學,我應該去找吧!”
邢照叉着腰面對着隔斷牆做深呼吸,實在氣不過,他轉向明影譏諷道:“呵,我認錯?我認他爹的錯!”
明影皺下來的眉頭顯然一副不該這麼說父母的樣子,邢照踢了踢茶幾,捏着拳頭質問:“你了解他們嗎?”
“他們是為你好。”明影回。
邢照冷硬地喝止:“你要當他們的說客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話說到這份上,邢照幹脆不吐不快:“是,我現在搬磚掙不了幾個錢,您不遠千裡來當說客還要屈居此處,這房間比您家衛生間小五倍不止,您從未穿過那麼廉價的T恤,吃這麼随便的飯食,睡過那麼硬的床……”
“您是未來的社會精英,我這高中畢業證都沒有的苦力人怎麼還配跟你做朋友!”邢照越說越起勁,他現在覺得劉工頭說的挺對,他與明影注定不一樣,所以當明影面紅耳赤喊他,他依舊繼續說道:
“年少輕狂放在富家公子身上是個性,你面前的邢照,不再有安市任何身份,走出安市那一刻,我就認清了自己,我搬磚賣苦力不是為了反抗,這是我的生存手段;
我自力更生有什麼錯!”
明影也急了,“你自暴自棄就是錯!”
邢照吼:“你心裡看不起我我知道,但我不需要你憐憫我,更不需要你打着為我好的旗号來當邢鷹他們兩口子的說客,我不會再像狗一樣活着,你他媽給我記住了!”這是他們認識以來邢照第一次對明影如此冷硬疏離。
吼完邢照甩門而出,這裡的房子沒有隔音一說,他今晚鬧得動靜太大,門一開,院子裡的腦袋唰唰往裡縮,“看什麼狗屁熱鬧!”
一個女的捂着嘴打趣:“興吵不興聽啊。”
邢照看垃圾似的眼神睨了那女人一眼:“你晚上搖床聲兒那麼大是為了邀請大家去聽?”
看熱鬧的人捂着臉散開,唯獨剩下門口趴着的一條狗不停朝着他搖尾巴;
邢照揮拳吓唬它,狗不僅沒被吓走,反而伸着舌頭離他更近了,邢照心煩,撒氣吼它:“滾!”
黃狗咧着嘴尾巴搖得更加歡快,邢照長腿一跨幹脆把狗的地盤占了,“看你還搖不搖!”
“汪!”
“哼!”邢照蹲在大門口,眼睛看向他房間念念有詞:“切,一口一個搬磚,以後也會搬磚,沒社保沒醫保,等我有錢了我還交那玩意兒?看不出來你這麼嫌貧愛富,不讀書就死路一條呗,就活該被你瞧不起呗!”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邢鷹他們對,那從兩歲開始上全托,四五歲開始挨打的自己是無理取鬧嗎?他掙脫有什麼錯?非得靠成為他們的牽線木偶才能成功嗎?
作為他的兄弟應該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才對,18歲他很窮,什麼都糟透了,可18歲剛剛開始,明影怎麼就一副他不會出頭的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憐自己!
“汪汪汪!”被攆走的黃狗返回來對着他狂吠,邢照一點沒有占了人家地盤的自覺,黃狗不屈不撓,叫聲越來越大。
“去去去,大晚上的别吵人睡覺。”邢照教訓黃狗,眼睛看着屋子,大概狗實在執着,邢照聽得心煩隻好悄咪咪地摸回了屋……
客廳的燈沒關,茶幾上放着一瓶跌打損傷藥,看着緊閉的卧室門,邢照又後悔自己口無遮攔說出不做朋友的話。
邢照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一整夜,快天明的時候他往耳朵裡塞了兩團衛生紙堵着才勉強睡過去,所以卧室的動靜他一概不知……
明影動靜不小地收拾着行李,眼下挂着烏青,看得出來昨晚沒休息好或者壓根沒睡覺;
邢照嘶吼指責他的樣子太讓他震驚,前所未有過的難受萦繞着他。
明影不懂,自己不想朋友吃苦怎麼就變成看不起他了?嚴重到跟他絕交……
卧室拉箱子、跺腳的動靜不算小,明影趴在門上聽,外面始終安靜,他幹脆将門拉開,結果,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的邢照睡得香得很!
明影幹脆把行李箱拉到窄小的客廳來回推,輪子摩擦聲響特别大,但沙發上的人紋絲不動,呼吸那叫一個平穩。
明影抿着唇凝視邢照,心裡的氣比昨晚更甚了!他拿起茶幾上的藥瓶就要往邢照身上扔,舉到半空又頂着舌頭放下,最後扯了一張衛生紙扔到邢照身上憤怒出走。
……
邢照睡到下午兩點才醒過來,視線裡一片白;他撐着胳膊坐起來,衛生紙剛好滑到他胸前,他疑惑:“衛生紙咋跑我臉上了?”
看了看時間,現在不是想衛生紙的事兒,兄弟沒有隔夜仇,他心裡惦記明影可能還餓着肚子,遂敲響卧室房門:“小影子,起床了。”
屋内沒有回應,他覺得明影肯定氣惱他,看到茶幾上的藥瓶,他腦子一轉:“小影子,我腿動不了了!”
示弱都沒用?邢照擰開門把手一看,屋裡哪還有明影的身影。
邢照腦子嗡的一聲,想到明影真要跟他絕交,腿是真的劇烈疼起來了,坐在沙發上,邢照怨氣特别重的說:
“我不回安市就不是一路人了呗,行啊,絕交!我邢照算是看錯你了!”
“呵,就算走也該打聲招呼吧!起碼的禮貌!”
對,禮貌!倆人昨天吵得兇,明影肯定跟他一樣放不下面子,可能會留張紙條給他什麼的,邢照越想越覺得明影會這麼幹,他把家裡裡外外翻了一遍,最後頹然地坐在地上……
隔了許久,邢照接受明影不辭而别的事,拿出手機猶猶豫豫地發出一條信息:
【你回安市了?】
發完他的眼睛一秒都不敢離開手機,确定不會收到回信後,邢照扔掉手機,自嘲道:“不就是瞧不上老子搬磚!”
晚上,邢照從沙發睡回了卧室,聽到樓上熟悉的搖晃聲,邢照蒙上被子煩躁地說:“這他媽破地方,不怪人看不起你!”
“耳機、耳機,十元一副的耳機!”窗子外各種叫賣聲響起,邢照忽然起身,想到了步行街留下的那個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