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剝落的朱漆上,與牆縫裡滲出的青苔糾纏成詭異的形狀。“阿錦?”熟悉的聲音驚得她轉身,徐翊舉着燈籠從假山後轉出,袍角沾着星點草屑,“我不是有意來偷聽你們談話的,小些你怕黑,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還怕不怕就想着來看看你,方才見你房内熄燈以為你已睡下,後又聽到有人低語想着來看一眼。所以才……”
“勞煩四殿下挂念了。”
徐翊看了看蘇錦有些話想說,可礙于巧兒在一旁又不好意思說,來回墨迹了一會兒蘇錦也發現了他的不自然
“不知道殿下還有何事?”
徐翊的指尖在燈籠竹骨上無意識地摩挲,燭火在他眸底晃出一片碎金,他呼出一口氣:“巧兒姑娘,不知我可能否與你家姑娘單獨聊一會兒?”
巧兒看了一眼蘇錦,蘇錦自是明白徐翊想要說什麼,今日趙嬷嬷的話說的十分清晰明了,早就聽聞沈國舅家有一個幺女,雖年紀不大但是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在各家貴女前可尤為出衆,皇後更是有意讓徐翊娶她為妻,
蘇錦想,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她這邊一定不可生出别的事端讓朝廷抓住可以制約她蘇家的把柄,不然蘇家危矣。所以有些話還是早點說清楚好。
蘇錦在黑暗中對上巧兒的目光,巧兒知道自家姑娘的意思後便朝黑夜中走去,直到偌大的院子再無第三人徐翊q他終是開口,嗓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散夜霧:
“阿錦,這些年……我總會夢到你總想到小時候的你,阿錦我父皇給了你郡主之位,我母後又那樣喜歡你,阿錦我想向父皇請旨把你賜給我,這樣……”
話至一半,卻見蘇錦微微側首,月光描摹她半邊輪廓,如覆寒霜。她打斷他:“殿下慎言。”
四字如刃,截斷所有未盡之言。
“殿下,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其有所為亦有所不為,殿下是天之驕子,聖上的嫡子,殿下眼下要做的是為聖上,為百姓,而不是為了那一點兒女私情,有些話藏于心中即可,這樣于臣女,于殿下都是好的。”
“可是……”
“殿下,臣女相信皇後娘娘會給殿下尋到一個合适殿下的姑娘,隻是這個姑娘不是我。”
徐翊喉結滾動,袖中手攥緊又松開。他忽地自嘲般輕笑一聲。
“是我僭越了。”他後退半步,袍角掃過石階上零落的桂花,簌簌聲裡混着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夜裡風涼,阿錦早些回房罷。”
燈籠被他擱在假山石上,暖光斜斜映着青苔,竟像潑了一灘陳年血漬。蘇錦嗯了一聲隻瞧見那盞燈籠在夜裡越來越遠。
本來就煩悶的心情被徐翊又這麼一攪和更加煩躁不安,她趁着月色還亮,便想着在荷院中再四處走走,盡管天黑看不清,至少她的心在此刻是平靜的。
院子的西南角有一座荷塘,池中卻沒有象征着荷院标志的荷花,有的隻是一些枯枝爛葉,池子緊挨着一座雕刻的假山,山很高也很大跳到山上還能遠眺到宮牆外的世界。
蘇錦想,既然回不去,那隻看看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她剛踏上池上就聽到稀疏的低語聲,那聲音是一男一女,男的滿是言語挑逗,女的則是嬌羞拒絕。
雖然他們說話的内容蘇錦到沒聽清,但是聽那語氣也能猜出個大概,自小沒有經曆過情愛的她,隻是在軍營中一些私藏的話本中撇見過幾眼,聯想到書本上的動作,蘇錦竟羞的臉紅。
蘇錦想情人深夜私會若是被自己撞破引人尴尬事小,宮中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不是皇子就是王爺,如今蘇家正在風頭需謹慎再謹慎更應該規避。便想着偷偷溜走,沒成想動靜太大,還是擾了别人的好事,
“是誰。”一聲帶有極為不滿的語氣從山後傳來。
“抱歉,我不知道此處已有人,打擾到了您,我這就離開。”她退了幾步想轉身離去,卻被從黑暗中飛來的匕首攔住了去路。
那人不慌不忙的從山後走出,臉隐匿在陰影之處,他就那樣斜靠在山體上,嘴角上揚說話間的語氣帶有一絲挑逗
“小丫頭既然來了不如一起來玩玩?”
蘇錦皺着眉頭,臉上滿是嫌惡:“隻是路過,本無意打擾,見諒。”
那人快蘇錦一步,側身擋在蘇錦面前,順手拔下了那直楞楞插入石縫裡的匕首,細細把玩着:“怎麼?破壞了别人的雅興你就想走?”
蘇錦借着月亮隻看到他的側臉,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輪廓間倒與十三有些相似,可惜這樣的男子竟是個登徒浪子。
“無意叨擾,還請借過。”
“如果本皇子說不呢?”
蘇錦來之前便聽說西夏有一皇子養在皇宮作為質子,大殿下已經賜福邸在宮外,二殿下書呆子一個不似這般登徒浪子油嘴滑舌,五殿下年紀小,眼前的男子能自稱皇子,那隻能是西夏的那位質子齊元璟。
這位質子雖未見過但也聽聞,西夏王的手心寶,但卻愚昧無知,風流成性,在他眼中隻要是個女子無論醜俊都要挑逗一番,聽聞就連西夏的皇後都沒有逃脫他的魔掌。
蘇錦心中咯噔一下沒成想自己遇見硬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