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我們終于在天黑之前抵達了尋明鎮。
剛進入鎮子,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平時接下任務後抵達目的地,當地的百姓大多面色惶恐,看見修士都跟見了救命稻草一樣,但這裡的百姓該吃吃該喝喝,就跟沒事人一樣,太平得很。
我都懷疑是不是任務堂給的線索有誤,那傀儡師隻是在玩牽線木偶,而不是抓了十幾位修士煉成傀儡了。
我與曲涵在鎮上的一間茶坊歇腳,打算先找青黛師姐會合。
“封霜,你去哪?”封霜在我和曲涵點完菜後就一聲不吭地往外飄,中午毒辣的太陽照在他身上,連個影子都沒有,仿佛他本就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存在。
封霜回過頭,似乎沒想到我會叫住他,又或者他沒有和别人說明他的行程的習慣,微微皺眉。
我走到封霜面前,伸手想要拉住他,指尖卻從他半透明的身體穿了過去。
封霜垂下眼睛,視線在我的指尖頓了頓,随後自覺地飄到我的身旁,跟我回到茶坊裡。
我剛踏入茶坊,原先熱情的跑堂就用驚悚的眼神看着我,牙齒都在打顫:“客、客官裡邊請……”
凡人看不見封霜,他們要麼以為我癔症犯了,要麼以為大白天見鬼,但我也不是很在乎他們怎麼看我。
曲涵還坐在原位,背對着門口,單手撐在窗台上,探頭向外看,似乎在找什麼人。
我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鎮子入口,封霜則在我身旁坐下。
我食指沾水,在桌上畫了符咒,設下結界,防止有人聽見我們之間的對話。
符咒閃爍了一下,開始生效。
我轉向封霜,他察覺到我的視線,回頭看我,沒什麼表情,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說:“出門在外,無論去哪裡都要跟同行的夥伴說一聲,不然我把你弄丢了,回去怎麼跟師尊交代?”
封霜:“我不會被弄丢。”
他說的是事實,隻要劍的本體在手,劍靈就算飛到千裡之外,也能被瞬間召回。
我被他噎住,一口氣頂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隻能換個方式和他溝通。
“我怕你弄丢我。”我緊緊地盯着他,見他表情似乎有所軟化,再接再厲,“你不在我身邊,我就會害怕。”
對面的曲涵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又把視線投向窗外。
封霜恍然,眉頭松開,掌心朝上,示意我伸出手。
我沒理解他的意思,學着他的樣子,也掌心朝上,像是讓人給我看手相,把手交給他。
封霜的指尖搭在我的手上,微涼的溫度就像雪花落在我的皮膚上。
他捏着我的指尖,把我的手反過來,手背朝上,在上面飛快地畫了一道符紋。
“叫我的名字。”他說。
我乖乖聽話:“封霜。”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落筆,原先複雜的符紋化成一個和他眉心的額紋一樣的圖案,在我的手背上若隐若現。
“這是什麼?”剛才封霜起筆的時候我還能看出它有點像召喚符,但封霜畫得太快,符紋太複雜,我不知道它的具體效果是什麼。
封霜:“你叫我的名字,不管我在哪裡,我在做什麼,都會回到你身邊。”
我收回手,摸了摸手背,感覺那塊皮膚有點不尋常的燙。
“現在,我可以去附近巡視了嗎?”封霜注視着我,眼神認真,問我的語氣也放軟了一些,像是在哄離不開爹娘的小孩。
明明看起來年紀更小的人是他。
我耳朵有點發熱,連連擺手:“去吧,萬事小心。”
封霜點了點頭,雙手攏入袖子裡,飄出茶坊。
一直坐在對面沒出聲的曲涵等劍靈走了之後,才撐着下巴,視線從窗外遊回來,望着我:“看來平時仙尊很寵你啊。”
“嗯?”
“我要是敢這樣跟我師父的器靈說話,師父能把我打到三天下不來床。”
“怎樣說話?”
曲涵咳嗽了一聲,開始陰陽怪氣地學我說話:“我如果把你弄丢,回去怎麼跟師……”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在桌底踹了他一腳,曲涵立刻投降。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笑罵道。
一陣插科打诨過後,剛點的菜也端上來了,我們又說回正事。
“先傳信給青黛師姐,問她在哪裡落腳,我們去找她會合。”我說。
曲涵的筷子從盤子的魚片滑過,濺起零星幾點醬汁。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行,你傳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