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圖說服自己,或許這隻是我一廂情願,讓我别抱太大的期望,以免未來再次失望。
可是……
這裡到處都是師尊生活過的痕迹。
我長大之前,這個小閣隻有我自己,師尊很少踏足這裡,還因為我各種胡亂擺放的經書典籍、小人書、木制玩具,曾經被他調侃過這是“狗窩”。
我長大之後,搬離師尊的寝宮,有了自己的小院,學會避嫌,學會愛是克制,學會遠離師尊。
我離開蒼雪山,去人界曆練,小閣空了下來,小院也空了下來,整座蒼雪山隻有師尊一個人。
他想念我嗎?
在那些孤獨的時刻,他會坐在這裡,把我随處亂丢的書一本本分類好,再把那些玩具規整擺放好,等我回來嗎?
箱子裡那些明明做好,卻沒有送出去的新玩具和木劍,是因為我長大了,他覺得我不再需要了嗎?
我長大後疏遠他,他會難過嗎?
他會發現他愛我嗎?
我很想,很想知道師尊的心意。
師尊愛我,師尊不愛我,師尊愛我……
我坐在淩雲閣裡,倒出一袋倒賣秘境材料獲得的靈石,一顆一顆數着,但卻不是在數數,而是在數師尊到底愛不愛我。
這個答案,其實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愛,為什麼要動搖?
如果不愛,為什麼要克制?
一陣小旋風吹來,桌上分成兩堆的靈石被來人傾倒下來的新靈石打亂,再次變成一堆。
曲涵把倒完的空袋子随手一丢,撩起衣擺在我對面坐下。
“怎麼樣?昨天你去議事殿開會,我師父和長老他們有說這次誰在秘境裡表現得最好嗎?”
我看着被他弄亂的靈石堆,默了默,坐直身體。
“大師兄各方面都不錯,會優先考慮宗内的利益,作為劍修攻擊力夠高,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别人,而且宗主師伯也更傾向自己的徒弟當宗主。不過青黛師姐在秘境裡救了不少人,還在秘境中頓悟,釋放了大範圍治療術,有救無類,赢得宗内宗外的一緻好評,按照修為和宗内外的風評來看,青黛師姐也有勝算。”
曲涵:“這說了跟沒說差不多啊。那……仙尊怎麼看?”
“昨天宿炆進階,師尊沒空,才派我去的議事殿。而且,師尊并不在乎下一任滄瀾宗宗主是誰。”我說。
曲涵往蒼雪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我:“所以昨天宗内突然地震,是因為你那個師弟進階?築基期進階而已,動靜竟然比引動雷劫還大。我聽陣修那邊說,宗内的護山大陣都裂了一角,怎麼回事?仙尊出手了?”
昨日宿炆進階我還在議事殿,宗内的議事殿浮在空中,并不在地面,而且有宗主師伯的結界和陣法護着,所以沒什麼影響,隻是偶爾有波動,宗主師伯臉色雖然變了變,但也沒有離席,大概是覺得師尊能擺平。
但護山大陣幾百年來都沒出什麼事,昨天卻因為宿炆進階裂了一角,有點不對勁。
隻能是師尊出手才會讓大陣裂開。
可是宿炆進階,師尊頂多是護住他不被劍氣反傷,什麼情況會讓師尊出手呢?總不可能是宿炆的劍氣厲害到逼出師尊的封霜劍了吧?
這太反常了。
“算了算了,反正天塌下來還有仙尊頂着,别想了。”曲涵大概是看我的臉色不對勁,在我面前揮了揮手,示意我回神,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那你呢?你怎麼想?以你和青黛的關系,肯定選青黛吧?”
我反問他:“大師兄可是你的同門,你給青黛師姐拉票,不怕大師兄氣你胳膊肘往外拐?”
曲涵哈哈一笑,說:“我隻關心你這一票,别人我不管,我們關系這麼好,你得站在青黛這邊。”
這小子也真是……學會綁架我了。
“我這一票又不是真的隻代表我的心意,它說是我投的,在外人看來,還是我師尊投的。我要對師尊負責。”我說。
曲涵聽出我的言外之意,氣我居然不堅定站在小夥伴這邊,起身就要走。
我坐在原地沒動,他走了兩步見我沒攔,更生氣了,返回來抓起桌上的一把靈石,随手塞進口袋裡,瞪了我一眼:“哼!”
曲涵頭也不回地走了。
桌上的靈石比我最開始數的那堆靈石還多出了小半。
我又開始數靈石。
師尊愛我,師尊不愛我,師尊愛我……
這回還沒數到一半,我等的人終于來了。
一陣甘苦的藥草味先飄入閣中,身着天青色弟子服的青黛師姐施施然走進閣内,安靜地坐下,沒跟我打招呼,自己捧起一本藥典看書,像是在等我撥完靈石。
我數到最後一顆靈石:師尊不愛我。
心髒突然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直在看藥典的青黛師姐擡起手,在我手邊放了一顆藍色的靈石。
“曲涵來過?”像是在付這個問題的報酬。
我收下這顆靈石,把它撥進旁邊那堆靈石裡:師尊愛我。
圓滿了。
“來過,你來之前他剛走不久。”我說。
“是讓你給我站隊的事情?”
“嗯。”
青黛師姐笑了起來,她收起藥典,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藥囊,推到我的面前,說:“聽說宿炆劍骨受損,疼起來會睡不着,這裡面帶了一點……小劑量的潰仙散,用量得當可以安神,放在枕邊可以麻痹痛覺,會好睡一點。”
潰仙散,一種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