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晏不想聽他廢話,青淵刺入他蠢蠢欲動的右肩,将他釘在原地,反手又拿出一把匕首,隕鐵所緻,劃傷修真者可讓其無法修複。
隕鐵匕首刺入逍遙道人的心髒,緩緩剖開,餘初晏目光專注,動作也萬分小心,像是在對待珍寶。
等她見到那顆紫黑色緩緩跳動的心髒時,卻驟然變了臉色。
“不是這個!”她滿臉不可置信,怒不可遏,“你把它藏哪去了!”
逍遙道人仔細盯着她的怒容,忽而大笑起來,笑得胸腔都在震動,笑得口鼻溢出鮮血。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他越笑越瘋癫,“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
隕鐵劍刺入他的丹田,洩憤似的狠狠攪動,不知何時血色又爬上了餘初晏的右眼,“等我殺了你,再用搜魂查看你的記憶!”
逍遙道人額間青筋暴起,皮膚焦黑碳化,七竅流血,但他仍然在笑,“難怪當年餘無雙忽然避世不出,是為了救你吧?”
“為了救活你,她付出了什麼?”
“讓本道猜猜,萬年玄玉不夠,她用道心填了你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怪她渡劫失敗!因果報應!一切都是報應——”
逍遙道人聲音戛然而止,沒了聲息,餘初晏用匕首割去他的頭顱,再想用青淵禁锢他的神魂時,那抹青灰的影子驟然自爆,消散于天地。
虛弱的神識爆炸,對餘初晏造成不了任何損傷,卻無法搜魂。
神魂獨獨留下一句:“……已經被我毀去了,可笑你道體不完整,這輩子都成不了仙……”
一滴血淚從眼眶滑落,在餘初晏蒼白的臉龐下留下一道暗紅的印記。
她再度舉起青淵劍,欲斬些什麼,最終無力地放下,茫然地站在原地,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良久烏雲聚攏,天氣驟變,她挖出了逍遙道人的金丹,跌跌撞撞找了處隐蔽的山洞,用剩餘的靈力布了個隐匿陣,就在此處打坐調息。
山中無歲月,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身體恢複大半後,她又拿出拼接好的乾坤鼎煉化逍遙道人的金丹。
天道雷劫将落不落,不知祂做何想,劫雲終是悄悄散去。
吸收金丹又是數日,待餘初晏終于舒展四肢,離開山洞,沿着河岸返回時,才發現逍遙道人的屍首上落滿了食腐的青鴉,幾乎隻餘下森森白骨。
那群青鴉渾然不怕餘初晏,哪怕餘初晏久久注視它們,也僅用深邃而透亮的黑豆眼回望她,并未有飛走的意思。
餘初晏依稀記得聽人說過,她出生前日百鴉盤旋報喜,出生當日更是日月同輝,百鳥朝鳳,千年一遇祥瑞之兆。
也許這些烏鴉也曾是報喜的一員,所以才不害怕她。
體内魔珠重歸于平靜,一動不動懸在丹田中。
如今她已金丹後期,短短數月又要突破大境界,修煉速度過快,她廢了一番功夫才将根基紮穩。
她環顧四周,身處偏僻的山谷,兩側都是高不可攀的崖壁,身旁是湍急的河道,也不知龍脈給她送哪來了。
站在崖底,望着陰沉的天,忽而有一種自己被困住的錯覺。
一直以來她的目标就是手刃仇敵,找回完整道體後修煉成仙,若道體不完整,永無成仙之日,她又該如何?
踏上一條注定不會成功的道路,就像萬千修真者、就像師尊一般……
師尊以拯救蒼生、拯救世人為道,所以在遇到瀕死的她才會毫不猶豫出手相救,保她一命。
而她的道又是什麼?
她飛上山崖,漫無目的地走着,腦中思緒紛雜,看似思索,實則混亂。
途徑一座村莊時,有不更事的頑童以石相擊,“哪來的野人!快滾開!”
碎石沒能觸到餘初晏,反被彈開重重地砸在頑童額角,瞬間見了血,頑童捂着頭哇哇大哭。
在憤怒地婦人趕來前,餘初晏已經消失在了小道。
她此時才發現自己一身髒污,頭發亂得像水草,身上除了法衣完好無損,外罩的騎裝破破爛爛。
至少沒有化作齑粉,看來兩道雷都沒有完全劈中她,可惜了,多好的淬體天雷。
餘初晏苦中作樂,在水邊捏了個訣将自已打理一淨,又拿出備用的衣裙穿上。
水中倒映的又是那個明眸皓齒、恣意張揚的餘初晏,但眉宇間多了一抹之不去的愁意。
看方才孩童的穿着,居然已經入了冬,離秋獵至少已是兩個月後了。
找了棵大樹,坐于枝頭,開始謀劃未來的道路。
青淵那邊暫時不回去了,小龍崽子要當皇帝了,她還沒元嬰期,去了也是做白工。
月凰她也不想去,那隻赤狐害她道心受損,雖說對方死不承認太子授意,但有什麼從屬就有什麼主子,月凰太子她最後再搭理。
天啟……
餘初晏沉默地晃了晃腳,天啟她也不想回……
三個國家她都不想去,總不能從天降下一隻别的真龍吧。
餘初晏煩躁地抓抓手心,赤狐與逍遙道人那些話都影響了她的道心,不自覺就變得暴躁起來。
盤腿念了一段清心咒,餘初晏靜下心,索性去最近的城鎮吃些東西,口腹之欲說不定能壓下她的躁郁。
等到了最近的城池,她确信自己大抵已經不在青淵了,就算是應當也是最北邊與天啟交界之處。
天啟服飾與青淵相似又有不同,女子裙擺都很窄,哪怕是農婦,窄小的衣裙從腰身到雙腿都像是束縛。
哪怕冬日嚴寒,她們穿得厚實也顯得很瘦,從頭到尾毫無起伏,顔色也多素重。不像青淵,飄逸靈動,色彩鮮豔。
反觀男子衣着多寬大,身形也高大。
餘初晏這身站在城口,藍襖藕裙,加上出衆的容貌,吸引了不少注視,看衣裝料子,非富即貴,旁人心思各異。
守城的年輕侍衛接過入城錢,看她獨身一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姑娘,你最好還是别進城了……”
餘初晏不明所以,哪有不讓人進城的,身後飽含惡意的窺伺,還不配她放在心上。
在年輕守衛擔憂的目光下,餘初晏穿過城門。
入到城内,車馬往來,她站定略一擡首,就看到了沖天的紫宸之氣,送上門的龍崽,紫氣上淺下深。
是小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