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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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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沖刷了世間的所有罪孽,它引導着無奈和絕望流向地底,聽說它要去到的地方,名叫地獄。

上次下這樣大的雨,還是在奶奶死的時候。

宋年顫抖着聲音報完了這裡的大概地址後就把手機丢到了一邊,她想要站起身來,可腿是軟的,于是她再次摔倒在地。

重複起身和摔倒的動作幾次,她終于來到了許念安身邊。

血液從他的頭部往外流着,沒有要停下來的迹象。

宋年伸出手想要去捂着許念安的傷口,她張嘴喊:“許念安,許念安。”

頭部傷口的血依舊往外流着,被大雨淹了這麼久,許念安的臉已經白得可怕了。

聽到女孩的聲音,他想睜開眼,他的睫毛上還沾着幾滴雨水,睜眼時就看到了宋年無措的表情。

“你醒了,”宋年見他醒來,一時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你醒了……”

許念安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來。

“我已經叫救護車了,你堅持住,”宋年拉起許念安的一隻手,“你冷嗎?冷的話就摸摸我,你千萬要堅持住……”

聽着宋年說了一長串的“堅持”,許念安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笑。

這個笑不比他平日的燦爛,卻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年……年,”他再次嘗試開口,終于發出了一點點聲音。

宋年聽到這聲,開口問:“你說話了?你說,我聽我聽,我都聽。”

她憋着哭,俯下身子把耳朵湊到了對方面前。

許念安的聲音沙啞且難辨。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一個一個字串聯起來,最後宋年隻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不要……記住我。”

聽他說完,宋年立馬坐起來,臉上往下滑落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你别說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宋年說完後立馬咬住了下唇,她焦急地看了眼後方,卻沒發現任何人來這裡。

“你再堅持一下,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許念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宋年幾乎是祈求着開口,此刻的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她隻要許念安活下去。

說話間,宋年臉上流下一滴水,落到了許念安的臉上。

許念安用了最後一點力氣伸出手,用手撫上了自己臉上的,愛人的淚。

做完這最後的動作,許念安慢慢閉上了眼,就像在學校裡午睡時那樣,他的動作輕柔自然,仿佛過了午睡時間就能再醒來。

可生命消逝之後乘着水流離開,見到許念安閉上了他此生最後一次眼,宋年徹底崩潰了。

巨大的沖擊讓她暈了過去,“撲通”一聲,兩人躺在了一處。

雨停之後,宋年大病了一場。

病房裡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張珀眼睛都哭紅了,她守在宋年的病床邊,已經好幾天沒舍得合眼了。

躺在床上的第三天,宋年終于睜了第一次眼,等醫生說她的狀态穩定下來後,張珀才敢開口:“年年,你感覺好些了嗎?”

淋了一場雨又病了一回,宋年更瘦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像是什麼都忘記了。

忘記了那場大雨,忘記了許念安的死,也忘記了對方讓她忘掉自己的話。

宋年張嘴,看向張珀時眼裡多了幾分疑問:“張阿姨,許念安呢?”

張珀向來都是個女強人的模樣,和老公離婚了她沒哭,遭遇了那麼多困難她也沒落過一滴淚。

可在這短短的幾天,她像是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了。

看着宋年什麼都忘記了的模樣,張珀鼻尖一酸,偏過頭去的同時又再次落淚。

宋年還沒反應過來張珀為什麼會這麼傷心,隻是下意識地下床伸出手抱住了對方。

接受身邊的人離世是一件很難的事,曾經宋年的奶奶離世時,她都傷心成了那樣,張珀想,不如就讓她忘記,不記得,總比永遠不快樂要好。

張珀撒了謊,沒有說出許念安的死。

可病快好的時候,宋年經常看着窗外,她穿着病服坐在床上,一盯着窗外就能看很久很久。

久到樹上的樹葉搖搖晃晃終于從枝頭脫落,宋年才想起來了她忘記過的那些事。

張珀推門進來,強撐着笑出來:“年年,猜猜今天阿姨做了什麼好吃的呀。”

宋年麻木地看向張珀,無比平靜地開口:“許念安死了嗎?”

聽到這話,張珀的表情明顯變僵硬了,可看到宋年的狀況,她還以為對方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沒有承認:“你說什麼呢,小念怎麼會死呢?”

張珀說完後就打開了手上的食盒,她以為自己能一直撐下去,可打開一個個飯盒時,她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落。

看到張珀哭的模樣,宋年知道了自己說的是事實。

她恢複了那天的記憶,想起了許念安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時,還想伸手抹去自己的淚。

杜平娜收買了幾個小混混,想要好好“教訓”宋年一頓。

她發來消息給宋年,說是想要和她當面道歉,那時許念安正好在喂貓,恰巧看到了這條信息。

察覺出了不對勁後,許念安用手機拍下了這張聊天圖片,又删除了宋年手機上的聊天記錄,自己去到了杜平娜指定的道歉地點。

可等他來到約定地點,沒看到杜平娜,卻等到了幾個兇神惡煞的混混。

“那幾個人渣說自己隻是喝多了酒,失手把小念從二樓推了下去,”張珀邊抹着眼淚,“可這分明就是殺人……”

二樓。

宋年忽然想起了那天她看到的那個地方。

廢棄了的建築并沒有從外面封上,想把人從樓上推下去是很簡單的。

可他們就算目睹了許念安墜樓也沒打算施救,而是借着酒勁逃離了現場。

原來從二樓摔下來也能死人。

許念安被打得渾身是傷,落到地上後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警方查了附近路面的監控,找到了那幾個動手的小混混,又盤問出了幕後主使杜平娜。

“她被判了多少年?”宋年問。

張珀知道她是在問誰,便答:“十年。”

宋年不住冷嘲一聲。

一條命,隻換了一個人渣的十年。

出院那天宋年去聽了杜平娜的最終判決,她還是那個她,不過更憔悴了,身上沒有了從前的鋒芒。

而當杜平娜被帶離時,像是冥冥間感應到了什麼,她轉頭看了眼宋年的方向,看到了讓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可此刻,她們之間的距離遠遠不止眼前的這幾步路了。

曾經的杜平娜可以因為看人不爽就踩在一個人的頭上,那時候她們之間的距離,是宋年仰視杜平娜的距離。

而現在,她們都有自己的前途,宋年會去上自己想去的大學,過上想要的日子,杜平娜則會在監獄裡度過自己最寶貴的前半生。

也許是想到了這一點,杜平娜癟了嘴,不再和宋年對視,偏過頭去流下了“鳄魚”的眼淚。

離開法院之後,張珀陪着宋年,她問:“年年,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外面陽光正好,此時正值盛夏,宋年擡頭,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

以後的打算。

以後,她也許該去上學,畢了業去找工作,再之後結婚生子。

可這些事情最初該是和另外一個人一起做的。

宋年想了很久,久到她以為自己都要被太陽烤化了,張珀才聽她說了句:“不知道,去讀書吧。”

兩張C大的錄取通知書同時到手,快遞員臉上還挂着大大的笑容,和張珀稱贊着兩個孩子有多麼會讀書。

宋年一個人去了陌生的城市,臨走之前,她隻做了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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