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沒有心情與他調笑，強抑憤怒冷聲道：“你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完全不管誘捕魔物了是嗎？”

塞瑟爾微笑起來，輕飄飄地抛出一句：“那不是做戲嗎？”

“——别誤會。我還在忠實地履行我的職責。”塞瑟爾笑眯眯道，“我的任務，就是翦除叛逆。”

莫雷心裡一沉：“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認定了貝洛蒙是叛逆。”

塞瑟爾微笑，夾雜着那股子謙遜的傲慢和輕浮。

“雖說約克夏在布陣的時候隐匿得很好，但很可惜，在陣法上，我還是技高一籌。”

“别說我了，你們不也一直在提防我嗎？”塞瑟爾攤手道，“我還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得手。”

他又轉頭看向四周：“不過可惜這裡還是少了一人。既然你的僞裝消失了，想必他應該沒有跟着下來。”

他？

莫雷恍然，頓時怒氣上湧：“這根本不是除魔的陣法！你們居然還想圍捕天使！”

他猛地一頓。

他的陣法學得一塌糊塗。但，貝洛蒙為什麼沒有看出其中端倪？

“為什麼約克夏沒有看出蹊跷？”塞瑟爾讀心似的問了出來，又笑道，“這可是隻有我發現的關竅，小莫利，你是不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莫雷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堅信貝洛蒙不會看錯，貝洛蒙沒有察覺異常，也就是說，除魔和圍困天使的，是同一種陣法。

……等等，隻有塞瑟爾發現了這一點。

莫雷忽然變了神色，他睜大了眼睛看向塞瑟爾，從喉嚨裡斷續擠出一句話——

“是你……五年前，是你主導圍捕天使……”

塞瑟爾忽地捂了下嘴巴，眼睛仍彎彎笑着：“看來我說得太多了。不過你說的沒錯，這世界上若說有誰能主持布置這種陣法，那就隻有我了。”

莫雷咬牙切齒：“你很得意啊……”

塞瑟爾自得意滿地昂起頭：“那是自然，那可是真正的天使，我區區一介凡人，能與天使比肩，若非……我都想把這筆成就刻在我的墓碑上。”

莫雷閉上了嘴巴。

這人真是叫他厭憎至極。

塞瑟爾又笑起來：“無妨，他可以一直不下來，留在外面，看着你們走向死亡。”

莫雷冷笑道：“你還真有自信。”

塞瑟爾轉了一下手中長槍，擺出進攻的架勢：“當然了，莫非你徒手還想與我抗衡？”

話音未落，人已突進至莫雷眼前。

這是超乎常理的速度。塞瑟爾在鞋底施加了“加速”。

莫雷一瞬閃過這個念頭，一邊擡手迎擊。

“铛”的一聲金屬交擊的脆響，莫雷被震得掌心發麻。塞瑟爾也被震退數步，驚異之色一閃而過。

莫雷手中已握緊了一把長劍，模樣是普通的，但能與他的兵器相擊，就絕不是普通的兵刃。

塞瑟爾心念電轉，哼笑一聲：“看來你們也不是全無準備。在你的劍裡埋上魔石，施加一組反咒術的陣法，這方法倒是有效。”

莫雷執劍指向他，嘲諷道：“如何？陣法失效，你還想殺我？”

塞瑟爾已然調整好了狀态，回敬道：“你未免太小看一個聖徒了，很遺憾，單論武力，聖城裡所有的除魔者也都不是我的對手。”

莫雷當然不敢大意，剛剛那一下交擊，足以證明塞瑟爾所言非虛。

塞瑟爾仍是那副微笑的模樣，隻是嗜血好戰的意味再不遮掩，那股萦繞周身的違和感蕩然無存，顯露出兇狠暴戾的本性來。

莫雷凝神貫注，半點不敢分心。

塞瑟爾手中那把長槍，至少疊加了即死、昏睡、流血、硬化、銳化、反傷等等強化陣法，兵器雖然保住了，但他的身體決不能碰到那柄槍！

金屬交擊之聲不絕于耳。好在身法和反應都還跟得上塞瑟爾的動作，莫雷沉心靜氣，将自己守得密不透風，邊尋隙反攻。

塞瑟爾執槍，他執劍，他不能隻在兵器上糾纏，這對莫雷十分不利，他必須找到機會，直襲塞瑟爾。

微微偏頭，槍尖從臉頰旁劃過，莫雷不退反進，迎面而上，一劍刺向塞瑟爾的胸腹。

他笃定，這一擊塞瑟爾根本來不及躲！

但塞瑟爾毫無躲避的意思，就這麼直撞上來，莫雷直覺不妙，迅速後撤，避開橫掃過來的長槍，拉開一段距離後站定。

他剛剛确實刺中了塞瑟爾，但卻感受到了一股粘滞的阻力。

塞瑟爾轉了一下紅槍，笑道：“不突破我的兵器，你還想殺我？小莫利，投機取巧是不行的哦。”

也就是說，隻有擊斷了他的兵器，才能攻擊到塞瑟爾本人。

……無所謂，再怎麼強化的陣法，也終有耗盡的一時。

莫雷冷道：“你話太多了。”邊揉身攻了上去。

這是莫雷第一次主動進攻，占據先發優勢，一時竟壓制住了塞瑟爾，但很快又進入了你來我往的拆招階段。

莫雷第七次主動進攻被逼退時，已全身酸痛，氣喘籲籲，踉跄了一下才勉強站穩。

塞瑟爾是很強的武士，在完全不能受傷的情況下與他拼生死，體力和精力隻會消耗得更快。

塞瑟爾似乎感覺自己勝券在握，悠然站在原地笑吟吟道：“小莫利，别掙紮了，再打一陣，就算你還活着，約克夏的血也要流幹了。”

莫雷臉色一沉，他沒有說話的力氣，隻是又提氣向塞瑟爾沖了過去。

……差不多了，再堅持一下！

莫雷這回似爆發了全部的潛力，以全身的力氣急速劈向塞瑟爾，塞瑟爾竟一時被這股氣勢壓制，隻能被動地不斷應招，舞動長槍密密匝匝地護在身前，卻在某一時刻忽然感覺槍身一震，原本平直的槍身，似乎産生了一個極細微的夾角。

這異動頓時吸引了塞瑟爾的注意力。

但聞莫雷一聲暴喝，長劍已當頭劈下，“砰”的一聲，紅槍應聲崩裂。

劍鋒不受阻滞地在塞瑟爾胸前斜劈而下，留下又深又長的一道切口，塞瑟爾被這股沖擊擊飛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鮮血四溢。

紅槍崩碎之後化成的紅色光點迅速彙聚在塞瑟爾身邊，快速愈合着他的傷口。但多年不曾感受過的劇烈疼痛卻讓他全身麻木，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莫雷僵立在原地大口呼吸，他感覺四肢沉重，頭暈目眩，剛剛幾乎全靠常年淬煉的直覺和胸口積攢的一股怒氣才支撐下來。

但事情還沒完。

塞瑟爾是動不了了，可那隻是一時，他必須帶貝洛蒙快走。

莫雷轉身想去找貝洛蒙，忽地腳下一軟，人已跪倒在地。

怎麼回事？

莫雷模糊的神智中浮起一個模糊的疑問。

他剛剛，好像感覺大地震顫了一下。

崖壁滾石的聲音驚醒了莫雷，震顫的感覺越發明顯，這不是錯覺，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莫雷直覺不妙，連滾帶爬地沖到貝洛蒙身邊，背起他，想到密林深處去避一避。

但崖邊修士的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冰冷的寒氣已覆蓋了整個弗拉德山谷。

莫雷沒來得及跑多遠就不敢再妄動，就近躲在樹後向外看去，一個漆黑的巨大身影轟然落在他與塞瑟爾激鬥的地方，轉動身體向四周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地上躺着的塞瑟爾已經不見了。

莫雷心底裡有些發涼。

他認為這是一個魔物，但肯定比高等魔物強大得多。

比高等魔物還要強大的……

是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