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林深林淺抱着土豆回到山洞,一進去就感覺到了刺人的視線。
衙役和趙家人狠狠地盯着他們,表情肉眼可見:你們居然還要吃土豆!
兄弟倆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來回兩趟把土豆全部帶回,也把雲翊背了回來,許是為了安全和穩當,這一趟走的時間有點長。
他們回來時,晚飯已經做好了:饅頭、烤土豆、野菜湯,菜色匮乏但能飽。
兩家人呼噜呼噜吃着,發現雲翊他們吃得有點少,很快反應過來:在外面吃了。
一個個低頭猛吃,并不多話,吃不了就存着,饅頭和土豆明天都還能吃,不會浪費。
晚飯後,女眷們沒有閑着,準備起了明天的食物。
蘇半夏本想等黃濤落單的時候去說,可等來等去,黃濤連出去方便的想法都沒有。
眼看再等下去就到入睡時間,她隻好起身去問林勇:“林大人,不知明日是哪位大人去縣城采買,能否帶上我?”
林勇沒有多問,喊了一聲“黃濤”。
黃濤:“蘇姑娘有什麼需要的,我可以幫你帶。”
“是這樣的。”蘇半夏放慢語速,“許是累着了,這幾日我胸口不适,偶爾會有些絞痛,想去城裡抓幾副藥。”
“絞痛”的字眼戳到了黃濤敏感的神經,臉色肉眼可見變得緊張起來。
“怎麼個痛法?”
蘇半夏:“心慌、心悸、胸悶,偶爾還會頭暈。”
這些都是心髒病的症狀。
黃濤的臉色難看許多,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擡起頭時已經做了決定。
“林哥,我明日帶蘇姑娘去縣城看看吧。”
“行。”林勇沒有意見,其他人也沒有。
有意見的是趙家人,不過在黃濤說明會幫他們帶東西以後,他們就沒意見了。
唯有趙琳琅時不時看蘇半夏兩眼,大雨天淋成落湯雞都不打噴嚏的皮實樣,會是一個有病的人嗎?
翌日,衆人早早起來,草草洗漱過後就上路,抽空還能啃一啃饅頭和土豆。
沒食物的時候,他們吃兩口水就走,食物充足的時候,何必餓着自己呢?
黃濤和蘇半夏則是喂了馬,固定好車廂後再出發,出發得晚,沒多久就趕上、超過了大部隊,直至他們成為視野中的小螞蟻。
蘇半夏坐在車裡看風景,看着看着就聽趕車的黃濤問:“姑娘沒有心疾吧?”
“嗯。”
“姑娘昨夜那麼說隻是為了跟我一起去縣城?”
“嗯。”
“若隻是想去縣城,不必繞這樣的彎子,用些銀錢不就好了?”
“那樣隻是跟在你身邊幫忙采買,而我想離開一段時間。”蘇半夏拉開車簾,從裡面鑽出來,和黃濤一起坐在車架上。
黃濤退開距離,“那不行。”
“用些銀錢也不行?”
“不行。”
“那……”蘇半夏笑着問,“治心疾的藥呢?”
黃濤猛地扭頭,眸中一片愕然,原來如此。
“我怎麼确定你不是在騙我?”
蘇半夏:“心慌、心悸、胸悶、呼吸困難、心率失齊、手足青紫,這些都是心疾病人的常見症狀,隻要對症下藥,即便不能和正常人一樣健康,也能過一些普通的日子。”
“辘辘……”這是馬車的輪子在并不平整的土路上發出的滾動聲。
“哒哒……”這是馬蹄一下一下踏在土路上的腳步聲。
但黃濤的心跳聲漸漸壓過了這些,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尋求多年的東西明明近在眼前,可他突然害怕了。
“真的有效嗎?”
這麼多年,他尋求的每一位大夫都說難治,治不好,老夫無能,他都絕望了,覺得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或許哪一天他回到家就會見到妹妹一動不動的屍體。
然而,有一天,一個年輕姑娘說她可以治,這讓他怎麼相信不是騙人的?
“如果是你有心疾,吃了藥馬上就能知道,可你妹妹遠在京城,不論是送藥回去,還是等她吃了藥再送信回來都需要時間。”蘇半夏無奈地看着他,“就看你願不願意相信和嘗試了。”
黃濤問自己:你要再嘗試一次嗎?你要再失望一次嗎?你要再絕望一次嗎?
懷抱期望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望,那感覺太難受了,可不嘗試的話,妹妹豈不是永遠隻能這樣?不,還會更糟。
黃濤捏緊了缰繩,“我不管你要去做什麼,隻要不跑,我都會幫你隐瞞,前提是你的藥真能治我妹妹的病。”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蘇半夏:“合作愉快。”
接下去的路途,就成了一問一答。
這其中包括妹妹的年齡、身高、體重、面容、舌苔,幾歲發病,發病幾次,有什麼症狀,用過什麼藥,有沒有不良反應,有沒有過敏源等等,事無巨細。
問完了,蘇半夏詳細說明該照顧一個心髒病人,包括生活環境、起居飲食、日常對話等等。
那些黃濤在和妹妹的日常相處中,靠時間和經驗一點點琢磨出來的東西,全被她系統地概括并說明,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
蘇半夏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大夫都更有說服力和可信力,或許妹妹這一次真的有救了。
在那之前,他會護着她,也是護着妹妹的救命良藥。
縣城終于到了。
蘇半夏喝了幾口水,跳下馬車,“我會盡快回來。”
黃濤:“我會在這等你,如果遇到危險别喊救命,喊着火了,或者打翻路邊的攤子,制造混亂才方便脫身。真遇到麻煩事了,去縣衙,我有辦法撈你出來。”
“好,多謝。”蘇半夏點點頭,朝縣城最繁華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