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狸慌亂扯過天陽衣袖,亂七八糟地替他抹掉。
一邊抹一邊道:“怎麼了怎麼了!是還沒有解毒嗎?!”
賀千尋默然了片刻,道:“是太補了。”
“......”程狸回應,“哦。”
天陽終于回神,視線不再模糊,低頭一見血淋淋當場,驚叫一聲“血!”又立刻暈了過去。
程狸長舒一口氣,“好了,這下應該是沒事了,暈了而已。”
“隻是......失蹤的女子還沒找回,黃鼠狼又不知所蹤,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他剛問完,賀千尋還沒來得及回答,錢不予的胸口衣襟處就開始七拱八拱,接着嗖的一聲竄出一條閃着黃銅色澤的東西。
那東西身形迅速膨脹變大。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卻又十分警惕,賀千尋向前兩步攔在程狸身前,柳在為一手按在背後的長劍上,靜觀其變。
那身影還在不斷變大,起初有手臂這麼粗,接着變成橫梁般大小,到了最後,身體竟然有街道那麼寬,橫跨報恩街兩頭。
“乖乖,這麼大啊......”程狸眼睛看得發直。
錢管家喃喃道:“錢龍?你怎麼在這?”
原來是之前在錢府藏口井中遇到過的錢龍,它今天也同錢不予一起出來了,一直藏匿在他胸前。
程狸湊近賀千尋,問道:“這就是錢龍的本體?”
賀千尋點頭道:“嗯。”
那錢龍身體懸浮在半空中,片片鱗光閃着古銅色澤,看起來十分威武霸氣,然而它卻恭謙地伏下首,道:“賀大人,我,我可以帶你們去黃鼠狼的老巢,就在鳳鳴後山。”
他剛說完話,程狸就如同被點了笑穴,捂着肚子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哈哈,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尖這麼細啊,和你的外形好不相符啊,恕我問一句,你是公是母啊,噗!”
“............”
錢龍第一次想硬生生用尾巴抽死一個人。
它的聲音的确和體型形成極大的反差,所以這些年來,即使修煉到位,它也不怎麼說話,隻是長久的不說話,偶然要開口吧,聲音好像更尖細了,吹口哨似的。
似是程狸笑得前仰後合,顯得太過火,賀千尋輕咳一聲,示意他稍微收斂一下,程狸這才用力抹了一把臉,硬生生憋住,尋思得找個什麼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目光四顧,看見倒地不起的天陽,于是走過去把他一把抗了起來。
“走吧,”他道,“追黃鼠狼去。”
“大人!”錢管家聲音叫住他們,道,“我……我家老爺……”
錢不予還躺在他的膝上,氣息奄奄,再說不出半句話來,他眼睛朝着報恩街的街頭,似乎是在望着什麼,遲遲不肯閉眼。
衆人随他視線看去,街尾處,一尊高大的雕像,一人跪坐在地,懷中抱着一個幼兒。正是那天他們經過時看見的那尊沒有面容的雕像。
錢管家對着這尊雕像虔誠地拜了三拜,接着從袖口掏出一張手巾,開始很細緻地擦起來。
他一邊擦一邊道:“他不是老夫人的親生孩子。”他語氣沉郁,更顯得鳳鳴鎮天空陰郁。
程狸看他擦着擦着,忽然感覺臉頰涼絲絲的,他凝神一看,天空中飄揚着白白點點。
“咦,下雪了。”
寒風呼嘯中,不過幾瞬,雪漸漸由細碎變成鴻羽,目光所及,缥缈一片。
程狸被凍得脖頸一縮,于是立刻把肩上的天陽放倒,拍拍他臉頰道:“起來,别睡了,待會把你凍死。”
說着,他緊了緊衣裳。
賀千尋在身後開口:“冷嗎?”
程狸随口道:“冷啊,難道你……”
話未說完,程狸聽得一陣窸窸窣窣聲,再一轉首,發現賀千尋将外衣搭在了他肩上。
他走至程狸身前,替他将肩頸處的衣領收攏好。
……好近。
泛冷的空氣中,有薄薄的草木清香。
賀千尋的眼睫黑沉沉一片,垂下的睫毛不長,但很直,直直地垂向程狸的頸間。
程狸忽然掙紮起來,用手去扯身上的外袍。
“别動。”賀千尋低聲道,用一隻手緊緊攥住程狸的手腕。
二人僵持片刻,賀千尋終于放開了程狸的手,很快為他整理好了衣衫。
“喂,有沒有人關心我冷不冷啊。”
一道哀怨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程狸向下一看,天陽倒在地上,雙眼圓睜,正目不轉睛看着他倆。
看樣子已經醒了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