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兒涼了,還有點兒鹹,不好吃。
姜頑把剩下的半塊糕放回盤子裡,草草收拾一下,就迅速上床,将被子把自己整個蓋住。
趕緊睡覺,最好一覺睡到明天中午。
約定時間都過了自己也沒答應他,這意思他應該懂了吧。
然而天不遂人願。
一向睡覺比豬都香的姜頑竟然失眠了。
姜頑氣得掀開被子,推開窗戶沖着月亮咬牙切齒。
誰讓你這麼亮的!這麼刺眼,讓人怎麼睡?有本事你去和太陽比啊?
而且你怎麼走的這麼慢!我回家的時候你在東邊剛冒頭,而今我在被子裡憋得感覺都過了一年了,怎麼你還在半當空磨蹭!半夜都沒過!往西邊使勁跑啊!我看月宮裡住的不是兔子而是烏龜吧!
無法入睡又心神不甯的姜頑暴躁地抓住頭發一頓狂搓,到後面甚至“咣”一聲抱着腦袋往牆上撞去,打算把自己直接撞暈過去。
但是今夜老天好似處處和她作對,一個頭錘下去,牆上出現一條裂縫,但姜頑不僅沒讓自己昏迷,反而痛得更加清醒,滿床亂爬。
屢戰屢敗的姜頑痛定思痛,意識到了當縮頭烏龜這條路不行,必須得快刀斬亂麻,不然天曉得自己還得遭多少罪?
姜頑旋即一陣風似地沖出自己房間,連門都不敲直接闖進謝青陽屋裡。
敲什麼門?要得就是這種一往無前、麼得感情的氣勢!
接下來隻要張嘴說句“不願意”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姜頑縱橫桃花村、馳騁十萬大青山,還能被三個字吓怕了?
說完就跑,姜頑你一定可以的!
姜頑雙手身側握拳、氣沉丹田,“不”字已經從嗓子裡跳出來了,然而眼睛卻比嘴更快。
盡管蠟燭早已燃盡,但是姜頑愣是在滿室昏暗中一眼抓住了窗邊的那抹身影,然後再也移不開眼。
今夜被姜頑嫌棄不已的明亮月色,落在謝青陽身上好像一層雪,讓她看着都覺得冷。
姜頑先前折騰出那麼大的動靜,謝青陽早就猜到了她的意圖。他擡眸一眼不錯地望向姜頑,不動也不開口。
但是那雙泛着水光眼眸卻替他說出了讓姜頑心碎的言語。
姜頑沒有見過的謝青陽,孤獨、脆弱,好似萬念俱灰。
那一瞬間,姜頑就懂了什麼叫喜歡。
喜歡是對方隻一滴淚水,落在自己心間,便是一場決堤的洪水;
喜歡是兩軍對壘,而自己丢盔棄甲、不戰自敗。
姜頑一步一步走向謝青陽,從門口到窗邊一共走了七步,最後幾步她甚至是快步小跳着蹦到謝青陽面前,她舍不得讓他多煎熬哪怕一刻。
“我願意。”
反正也是三個字,都差不多,自己做到了!沒辱沒了桃花村扛把子的名号!
謝青陽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頑,他已經做好了最壞也最卑鄙的打算,可是、可是——
“再說一遍!”謝青陽急切不已。
姜頑雙臂抱胸,揚起下巴,一副十足的驕傲模樣,可是卻不敢回看謝青陽熾熱的眼神,隻敢瞪向窗外那仿佛在看自己笑話的缺德月亮。
“哼!别以為你現在就可以翹尾巴了!”姜頑努力讓自己闆起臉,“先說好,以後家裡的事一切都得我說了算,放心,我也不是霸道的人,如果你有建議什麼的可以提,過日子嘛,得商量着來,不過最終采不采納由我決定。另外,我是不會離開桃花村的,這裡是我家,我生是桃花村的人——”
姜頑話都沒說完,就被謝青陽一把抱進懷裡,好似抱着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阿頑,謝謝你。”
姜頑愣了一瞬,而後滿臉脹紅,手腳仿佛不是自己的,在謝青陽懷裡僵硬地好像一塊石頭。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該說什麼。
姜頑自覺今夜在謝青陽的表現可謂遊刃有餘,盡顯風範,卻不料謝青陽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一言不合就搞偷襲。
姜頑最後的掙紮就是自以為氣勢十足、但實則聲若蚊蠅道:“那個、那個我們、我們成、成婚後,我的戶籍還是要留在桃花村的,才不會跟着你——”
“我入贅。”謝青陽放開姜頑,低頭盯着她,無比鄭重地說道:“我想讓自己和阿頑的名字一起列在同一張戶籍冊上。”
姜頑的腦子徹底糊成一鍋粥。
以前隻知道謝青陽手巧做點心厲害,沒想到嘴巴也厲害,說出的話比桃花糕都甜。
糟了糟了,那自己該說什麼回答他啊!
書到用時方恨少,想自己翻了那麼多的話本子,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一句能應付的話也想不起來啊!
姜頑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腦袋抓狂,然而這次不等她對自己的頭發下毒手,她自己就不由自主停下了動作——等一下!
方才在房裡,自己是不是已經手賤地把腦袋揉成了個雞窩頭?
啊啊啊!
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形象的姜頑第一反應就是抱頭轉身就跑。
可是謝青陽動作比她還快。
“阿頑怎樣都是好看的。”
“騙鬼去吧!你肯定在心裡偷偷笑話我!”
“我不會騙阿頑。”謝青陽說完後停頓了一下。
姜頑直覺他似乎還有話沒出說口,抱着腦袋偷偷擡眼瞥向謝青陽。
他的神情溫柔又鄭重:“往後餘生,每一天,我都會為夫人绾發梳妝。”
姜頑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夜盡天明,破曉的晨光降臨人間,萬丈煙霞在謝青陽身後綻放,如水的月光在他眼中流淌。
眼前之人,将會成為自己一生的愛侶。
回想起這些往事,姜頑不自覺面帶笑意,輕快地蕩起雙腿。
此時星隐月沉,夜幕退場,天邊泛起魚肚白,而後眨眼間,一縷縷燦爛朝霞便迅速點燃了整片天空。
姜頑迎着朝陽望見遠方一個熟悉不過的身影由遠及近,如蹈虛風,飄然而至,哪怕眼睛生疼流淚也舍不得眨眼。
謝青陽站在桃花樹下仰望,沖樹梢的心上人伸出手,神色一如當年:“我來為夫人绾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