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樹一陣顫抖,他又碰到了那種被指着背、提着後頸的緊繃感,這一刻他對人類所掌握的、某種虛無缥缈、不知名的力量産生了敬畏。而關一月看着他的反應,倒也沒有真的等他給出答案,她貼向那具機體,捧住風樹的臉,以此來開啟接下來她要做的事。
在C8695時,關一月曾經無意中抽了風樹的神經線,如果說當時她是誤打誤撞,尚不清楚自己行為的不妥之處,那此刻她顯然是有意為之,她的手指隻需從密集的人工神經網絡中挑選她需要的一點點,動作精準又迅速,比上次強了不止一點。
她坐的位置也從風樹的腹部到他的大腿上——不同的是這次是光着的腿,該說不說,非常長的兩條腿,關一月立刻看中了大腿部分光滑、圓潤的弧度,接下來她就停留在那裡了,隔着薄薄兩層家居服,她緩慢擠壓風樹堅硬、弧形流暢的大腿。
風樹能夠感覺到關一月上升的體溫,她的小腿正向後因坐姿折着,腳踝夾着風樹的小腿,弄得風樹腿面上全是人類柔軟、溫熱的觸感,幾乎一動都不敢動。從内部神經線調配的則更加直白,風樹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他的手,因此隻能抓着機床的邊。
他的意識混亂了大約一分鐘,之後大量的冗餘信息沖刷他的神經網。倘若說到此為止至少是他已經了解過、有所準備的東西,接下來關一月将手伸進他的腹腔,觸摸脊椎、密封的能量核心,還有其他不應當用于當下情境的部分,就有些超出了,風樹控制不住地發抖。
“你在……你在做什麼……一月?”
“……我在回憶,風樹。”
關一月在回憶近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每次風樹被摧毀、重塑,在車間的全套機械流水線中,抑或更早,在關一月面前,在她的手中。關一月早就發現人工神經網絡可以分辨比她以為的還要多的感官,風樹的反應是不同的。就像此刻,風樹的臉、小動作中浮現出她更早之前想象過的,感到疼痛時會有的迹象,但他并沒有阻止關一月繼續。
在越發累積的感官沖擊中,風樹的意識終于斷開了幾秒——或者十幾秒——到這個時候,就越發顯出他作為異類的那部分,他的眼珠不動了,軀體失去最基本的拟态反應,隻有内循環在高溫下的自發運作。顯而易見他暫時沒法掌控這具軀殼,而且,由于他當下的類人外形,這場面比沒有臉的時候更增添了幾分反常,相當令人不适,隻是關一月不知道是不是被沖昏了頭,連這都看得異常順眼。
“風樹……”
關一月輕輕撫摸機體,直到風樹終于騰出空來。
“稍等……請等一下……”
風樹斷斷續續說,他的眼珠滑向關一月的方向,這就是他所給出的全部回應了,之後一兩秒,他才動了動手指,慢慢從綿長的後續餘波中回過神。
他的絕大部分軀體是可調整、改裝的,但關一月喜愛的絕不是那些淺薄的結合,因此她都沒有去想是否應當令風樹更加像“人”來給予她最好的回應。
不過,當下關一月關心的還有另一件事。
“你在混淆負面的感官。”關一月撫摸他的額頭,“是無意的嗎?還是說,對你來說它們不論好壞,都是很特别的。”
風樹慢慢坐起來,他反應了一會才回答這個問題。
“我沒覺得有好壞之分。”
這樣關一月就算放了心,不過,她也不知道風樹怎麼想先前發生的事,因此又問:“所以呢……你明天——或者後天,總之會有一天——還願意跟我做一次嗎?我覺得我還是很不錯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