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月,你還有沒有一點素質?”
穆麗盯着對面的關一月,當下形勢倒轉,關一月坐到了她原先的座位上,這情景無異于又在穆麗心口上紮了一刀,令她血湧上頭,氣得肝疼。
關一月倒是很自在,理直氣壯的反問:“怎麼,就你能坐,我不能坐?進來之後我一直站着跟你說話,早站累了。”
對話直來直往,互相指責,無不顯示二人師生情誼已經蕩然無存,對于這點,隻能說種因得果,穆麗如果氣急敗壞就是她自己的問題。而關一月當下神情坦然,顯然不知道這個無意的舉動對穆麗來說恰恰映證她說的話,關一月仍舊蓬勃的神氣在她眼中真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她站在那裡注視關一月半天,關一月也隻和她對視,毫無畏懼,穆麗慢慢地笑了一下。
“行啊,你坐吧,我确實不如你。”
她說着,慢慢往後退,直到轉身走出門去了。
關一月在後面看着穆麗的身影消失,她遲疑一會,站起身,跟出房門。
穆麗沒有走遠,就在飛台的花園中平複心情,關一月走到她旁邊。
到了這個時候,關一月着實感到對穆麗的怨恨已經是過去式了,穆麗即将面臨的懲罰沒能在她心中喚起任何波瀾,不過,該問還是要問,于是,關一月說:
“我今天來,也是想跟你做個交易,那個案子是公訴,我左右不了,但你想殺我這件事,我可以出具諒解書……”
“不用了。”
穆麗斷然拒絕,但沒一會兒,她的語氣又放軟了。
“不用了,一月,不是說我不想,而是……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抱歉,一月,我沒什麼可給你的。”
“怎麼會……”
“因為我在沒有必要的争權奪利中花費了太多時間,當一個人的心力都花在這種地方,就很難再專注到研究上。你說得對,我确實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因為我在這條路上走旁門左道,當他提議我保持沉默,剩下的由他處理,我同意了,直到你被流放也沒有吭聲,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成為那個被流放的,也不想毀掉即将到手的與官方的合作機會。”
這又是關一月沒想到的,穆麗竟然真的差點兒和政府達成某種項目上的合作。
“是索萊達星嗎?”她問,略有些急切,“然後呢?”
穆麗看她一眼,卻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一些意味不明的話題。
“人再努力,也抵不過那點兒運氣的作用,有時候我真有點怕你們這種人,自己盯着、瞧着,想要弄到手的東西,兜兜轉轉,最後落到十年前就墜落谷底的那個人手裡,你說,這又怎麼不是一種命運弄人呢。”
到最後,穆麗倒是記起有一次,她去明藍星拜訪一位長官,那時還未退役的指揮官徐熒敲門進來,把那位長官明裡暗裡批了一通,當着她的面說不會把任何項目交給心術不正的人。
當時的穆麗憤而離場,現在,塵埃落定,跳出那些利益糾葛,她終于能看清自己這些年做了多少錯事,路又走得多歪,
“抱歉,一月,為我做的事,也為我在不該沉默的時候沉默,我知道,以我的位置還有和你的關系,這種沉默就是一種默許,默許他們像豺狼一樣撕咬你。”
“……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想喚起我的同情嗎?”關一月的聲音壓抑着顫抖,“對你的愛,早就成了我最痛恨的東西,我痛恨它就像痛恨你、我,十年如一日。”
這都是些陳年舊話,早該過去式了,而穆麗看着她,說:“我知道。”
然後就結束了,關一月不知道自己怎麼下的飛台,情緒與對話中的信息在她腦中攪成漿糊,她找了家餐館進去坐一會。
在她赴這趟約之前,謝靜和特地打來電話,叮囑關一月有事要聯系她,當時關一月還嘴硬說不會有問題,結果真對上話,關一月發現自己低估了這次見面的難度,情緒抽幹了她的體力,令她下來以後被疲憊感包裹着,再也思考不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