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鹿不僅瘦,毛發也亂糟糟的,像是一片幹枯的稻草。但它眼睛卻很亮,黑漆漆的,透着不屬于人類的純真和懵懂。
馴鹿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顧燈擡腳追上去。他方向感還不錯,來路都記得,但荒郊野嶺也不敢走太遠,一直保持在無線電能接收信号的距離。
可馴鹿動作太快,他最終還是沒能追上,隻得轉身往回走。
就在這時,無線電通訊器裡傳來一陣沙沙聲:“顧燈,你在哪兒?收到回複。”
顧燈:“我就在附近,馬上就回去。”
“别動,”章離卻說,“你描述一下周圍的環境,我馬上來找你。”
顧燈覺得章離小題大做,他自己也能找到路回去。但章離聲音比平時都要緊繃,畢竟是擔心他,而且自己剛才沒打招呼就走開,确實有些不對。
顧燈詳細描述周圍的環境,停在原地。沒過多久,身後傳來積雪被踩的咯吱聲。
“章離,”顧燈沖他揮手,興奮地分享着見聞,“我剛才看到了鹿!”
章離卻沉着臉走到他跟前,隻是問他身體有沒有事。
顧燈說沒有。
章離又說:“下次别一聲不吭就走開。”
“哦,”顧燈應了聲,又解釋,“但我知道回去的路,也沒有走出無線電的聯絡範圍。”
章離皺眉,語氣嚴肅起來:“這也不代表就能萬無一失。”
“我當然不覺得就能萬無一失,但是章離,你不覺得你反應太大了嗎?”顧燈仰頭看他,一字一句,“我是個成年人,我不可能像個小孩子一樣,一舉一動都要在媽媽的視線範圍内。”
章離深吸一口氣,他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最終閉眼把所有情緒都按了下去。
“先回去。”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顧燈一聲不吭,跟着章離的腳印前進。
短短幾百米的路,章離每過一會兒就要回頭看他,也不說話,仿佛隻是在确定他平安無事。顧燈雖然知道章離是擔心他,但也有些煩惱,章離這種反應,幾乎已經稱得上應激了。
二人一路走回營地,章離搭好小桌子,把積雪裝進钛杯裡加熱。雪水融化,咕嘟咕嘟冒起泡。
章離泡了兩包凍幹米飯,把其中一份遞給顧燈:“吃吧。”
顧燈看了他幾秒,最後還是接了過來。
這情形着實有些狼狽,顧燈再不堪的時候,也沒有捧着個塑料袋兒吃過東西。但人都來了這裡,再講究精緻那也太矯情。
好在米飯味道還可以,顧燈趕在飯冷掉前吃光。就是美國人口味實在是重,顧燈吃完口渴得要命,又化了點兒雪水煮茶。
水喝多了的後果就是半夜尿急,顧燈本來就睡不慣帳篷,好不容易才睡着了,沒想到又被尿意憋醒。
深夜的森林也不是完全安靜,有各種動物和落雪的聲音。顧燈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下地就感到了一陣涼意,夜裡氣溫降到零下30度,這樣出去能凍掉他一層皮。
他憋了又憋,最終還是憋不住,顧燈披上最厚的羽絨服沖出睡袋,打算速戰速決。
他冒着寒風,迅速跑到了廁所旁。是的,他們在這裡挖了一個廁所。當地政策規定,小便可以随意,但大便必須要掩埋到一定深度才行。
還好他現在隻想噓噓,要是大晚上還要埋屎那也太絕望。顧燈一把扯開褲子,醞釀尿意。
一秒,兩秒……直到五秒過去,他又搜一下把小顧燈塞了回去。
靠,太冷了,他緊張得都尿不出來了!
其實他就沒在外面尿過,睡前他出來轉了一圈,也是什麼都不出來。
可又實在憋得厲害,就這樣暖了快一分鐘,顧燈這才繼續。連哄帶騙還要鼓勵,可小顧燈就是修得不行。
顧燈猶豫要不要再加件衣服,卻不料頭燈一照,面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啊——!!”
顧燈被吓得叫出了聲,與此同時,有什麼熱熱的液體跟着流了出去……
連同他的尊嚴,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