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帶起金紅的波浪,無邊落木蕭蕭下。
兩人尋着前人開辟的上山小徑慢慢走着,漸漸忘卻了探訪文人集會的事,竟有些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個小山峰處,兩人突然聽到有人聲從不遠處傳來,聽起來人數不少。
裴澈和崔琰對視一眼。
“看來咱們找到了,走了這麼久,早已口幹舌燥,也不知道可否讨一杯茶水。”崔琰笑道。
“咱們此番空手而來,一會怕是免不了被責難,若想讨杯茶,崔兄可要拿出本事來。”裴澈也笑着說道。
崔琰朗笑一聲,“這是自然。”
穿過楓樹林,兩人很快便找到了藏于不其山中的這場集會。
隻見小山峰的峰頂被開辟出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間草廬。草廬外擺着一些草席和食案,草席上散落着許多書簡,食案上擺着許多時令的瓜果、吃食和酒水。
大約三四十個文人在這片空地上各自聚集,清談、讀書、撫琴。
崔琰以前參加的集會舉辦地或是在精心打理過的園林中,或是世家府上,再不濟也是在名山古迹旁。
與之相比,這裡的環境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句簡陋了。
但參加集會的士子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其中不乏衣冠華美的人,也自得其樂。
見此情形,崔琰眼中顯而易見有了興緻,上前幾步想要加入衆人。
那些文人或許是興緻正濃,隻有離得近的幾個人發現了裴澈和崔琰兩個不速之客。
一個身着青衫的青年率先看到他們,和身邊的幾個人交談了幾句,便起身走了過來。
“幸會,不才山陽郗慮,不知兩位怎麼稱呼?來此處所為何事?”青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兩人,施了一禮,詢問道。
崔琰和裴澈也行了一禮,報上了自己的籍貫和姓名。
“我也是聽聞近期有才之士在不其山中聚集,想要以文會友,便不請自來,希望沒有冒犯。”
聽崔琰這樣說,郗慮笑了,“閣下談吐不凡,想來應是飽學之士,不知讀的什麼書?”
這便是在問師承了。
“飽學之士不敢當,說來慚愧,隻研讀了《論語》和《韓詩》。”
《韓詩》指的是漢初燕人韓嬰所傳授的《詩經》。于漢文帝成為官學,西漢時與魯詩、齊詩并稱三家詩。
《韓詩》并不單指一本書,其中著作甚多,有《學古堂集》、《寒山問答》等書。
東漢時《韓詩》随着《毛詩》的興盛而衰落,崔琰也是少有研習《韓詩》的文人。
郗慮點了點頭,對“既然是以文會友,那便是同好之人,請入席吧。”
說完,便帶着兩人走向一處席位。
因為年齡問題,裴澈難免被人輕視,當成尋常孩童。
郗慮剛剛也沒有詢問裴澈的師承,隻當裴澈是被崔琰捎帶上長見識的族弟。
好在裴澈并不在意這一點,有時候欲揚先抑更能提高名氣,這也是一種收集名士值的手段。
郗慮将兩人帶到了他剛剛所在的位置,郗慮的三個同伴在他前來詢問裴澈兩人來意時,也一直注意着這邊的情況。
見郗慮将人帶過來,便知道兩人算是通過初步的考核了,紛紛起身相迎。
裴澈發現郗慮将自己和崔琰帶進來沒有任何人有疑問,猜測郗慮便是組織集會的人。
郗慮的三個同伴分别是樂安國淵、魯國劉琰和汝南程秉。
互通了姓名來處,崔琰也得知眼前幾人皆是鄭玄的學生,便十分高興地坐在席上,與他們讨論起詩文。
在崔琰和其他幾個人交談時,裴澈便仔細觀察這幾個人,感覺國淵的氣質和崔琰有幾分相似,應該是正直果敢之人。
劉琰談吐不凡,不過聞着一身酒氣,想來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程秉相比于幾個同伴要顯得内斂很多,很少發表意見,但每次發言都讓人耳目一新,可見學識不凡。
裴澈正思考為何沒有看到孫乾,在他印象中孫乾是鄭玄的學生,這裡既然是鄭玄學生的集會,孫乾沒道理不出席。
沒等他想明白,崔琰擔心裴澈一個人在旁邊無聊,便将話題引到了他身上。
“别看明淵年紀小,可是出身河東裴家,博聞強識,尤其精于算數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