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男人顯然不滿意她模棱兩可的樣子。
溫初棠隻得加重語氣:“應該有的。”
需不需要給你兩張。
顧青川道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低低哦了一聲。
狹小的空間裡靜默下來。
溫初棠隐約聞到一股巧克力香氣,非常淡,還混着點木質香氣,甜苦交纏,躁動的心忽然得到平複。
她将話題帶回正題:“你怎麼忽然過來了?”
“金子跟我說曾和泰約你在這裡吃飯……”顧青川頓了頓,像在整理語言,又像在猶豫該說到哪裡,視線從遠處包間的檐角劃到右側走道上的鵝卵石,半晌,才像下定決心似的,“曾和泰沒安好心,你離他遠點。”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
曾和泰在人前藏得很好,所有人都說他有個好舅舅,即便偶爾力不從心,還是時刻陪在他身邊,幫他應酬、攀扯關系,為他鋪路。
很少有人看透他藏在背後的尖利冷箭,即便看出來,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這件事本就與其他人沒有關系。
何況。
顧青川垂下眼眸,避開溫初棠的視線。
他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不堪,泥濘,惡心的一面。
他希望她的世界永遠在高處,陽光燦爛。
溫初棠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緒,沒有追問,隻鄭重地點點頭:“好。”
半晌,似覺不夠,她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等到他擡頭看過來,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許諾:“我不會再搭理他,就算在路上碰見也立刻掉頭!”
甜而軟的聲音,說起狠話沒有半點威懾力。
顧青川卻怔在原地。
半晌,他看到女生笑着朝她伸出小拇指,尾音上揚:“拉鈎。”
唇邊一對梨渦晃晃悠悠,分外惹人。
“幼不幼稚。”
顧青川别過臉,試圖藏起急劇升溫的耳根。
小指卻還是别扭地勾住她的,輕晃兩下,便飛速逃離。
竹林間簌簌風聲稍微歇下,周身的溫度逐漸攀升。
遠處傳來漸近的腳步聲,伴随間歇低語,溫初棠倏地一驚,看着顧青川毫無遮擋的面孔,擡手推他:“你快回去吧,别被人看到了,我也準備回去啦。”
顧青川沉沉嗯一聲:“……你先走。”
溫初棠沒多想,見他不動,便從假山後稍微探出頭,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邊情況,确認沒有人看到,蹭的一下從假山後竄出來,回身揮揮手:“那我先走啦,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顧青川點點頭,目送她一直消失在視野盡頭,才戴上口罩,悶聲悶氣地低語:“再見。”
從假山出來後,顧青川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曾和泰的包間。
包間裡的狀态和溫初棠出來時如出一轍。
餐桌上的空盤尚未撤去,面色陰沉的中年男人正從往茶杯裡倒不知第幾杯茶水,湯色已經接近白水。
聽到響動,曾和泰擡頭,見到顧青川也不覺驚訝,隻是冷哼一聲,繼續将茶杯往嘴邊送。
顧青川腳步未停,徑直走到桌前,口罩上眉眼微斂,淺棕色瞳孔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更加淡漠疏離,夾雜不再掩飾的厭惡,居高臨下地盯着自己的親生舅舅,聲音冷冽如深寒霜雪:“話我隻說一次,别打她的主意。”
曾和泰眼睛眯起,不屑地打量起他。
不知不覺中,顧青川已經從那個不到他膝蓋的小毛孩長成一米八/九的大高個,站着時便高出他一個頭,如今一坐一站,氣勢更是雲泥。
他似乎真的徹底脫離自己的控制,長成他再也無法撼動的參天大樹。
但曾和泰面上仍舊強撐,嗤笑一聲:“年紀輕就是藏不住事,這麼急哄哄的追過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不過别怪舅舅沒提醒你啊,青川,溫小姐知道是你告訴舅舅她是誰的嗎?”
你敢賭嗎。
你敢賭溫初棠知道自己被他纏上是因為你之後還會願意搭理你嗎。
你敢嗎。
顧青川瞳孔驟縮,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四周的空氣好似僵滞,屋外轉晴不久的陽光再次被厚重雲層遮擋住,光線倏地暗下來,屋内像被籠上層灰蒙蒙的濾鏡。
低氣壓隻停留瞬息。
顧青川斂起眸中暗湧,嘲弄地迎上曾和泰的目光:“無所謂。”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麼所謂。
他在化妝間裡說的并非虛言,他從來不覺得溫初棠那樣如太陽般盛烈燦爛的人會喜歡他。
能夠短暫被照耀已經是奢侈。
唇角那點嘲弄不止對曾和泰,也對他自己。
顧青川擡手拉開包間門,正要邁步,卻錯愕地愣在門口。
正對上溫初棠驚愕又帶點尴尬的目光。
心尖密布的霧霾忽然被驅散開,陽光毫無保留地洩進來。
他反應過來,幾乎下意識地勾了勾唇角,随即昂起下巴不讓她看到,邁開長腿走到溫初棠面前。
“這點路都能走錯,傻不傻。”
“……:)”
溫初棠正要措辭反擊,顧青川卻已經自然地走到她前面,像是準備好帶路的樣子。
“走吧。”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