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初棠不是沒有脾氣的人。
隻是在舒甯日複一日的牽連懲罰下,她開始習慣将情緒壓制,而後自我消解。
落在外人眼裡,就成了好脾氣、甜妹、小太陽。
久而久之,溫初棠的小脾氣竟然真的漸漸被消解,到現在,她已經很少會發脾氣。
上一次還是因為顧青川被诋毀,那也是事出有因,但今天這樣,或許是因為運動過後心髒承受能力驟然下滑,或許是因為那個擁抱滌蕩她所有理智。
也或許,隻因為是顧青川。
溫初棠好像又回到了很小很小,剛剛擁有自我意識的時候。
稍有一點不順心,就可以哭,可以鬧,可以生出各式各樣的小脾氣,讓人好聲好氣地哄。
電梯裡的男人垂順着眉眼,看過來的眼神尤為可憐,帶着一點下意識的讨好。
讓溫初棠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個深信無論舒甯還是溫霁風,隻是愛之深責之切,所以才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小溫初棠。
心髒被緊緊揪住。
她不想讓顧青川也那樣覺得,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小跑了兩步,趕在電梯門阖上前将他從電梯裡拉出來,軟聲向他解釋:“我不是要生你氣的意思……”
對上男人倏然擡起的眼眸,溫初棠感覺心口似有浪湧,一陣一陣,緩緩漫上來。
她認真地對上他的視線,沒有逃避:“剛才你突然走得好快,我追不上,隻是那一下有點控制不住情緒,不完全是你的原因,你不要因為這個難過。”
說完,拽住他胳膊的手轉而輕輕扯了他的衣袖。
顧青川的視線随之下移,落在那隻玉節似透白的手上,指節還泛着淺淡的粉,是她在用力。
抓住他。
喉結倏然收緊。
有什麼正在破土而出。
電梯門在身後“嘭”得阖上,應允召喚而離場。
顧青川回過神,指節收緊,擡步朝家門口走去:“先進屋吧。”
抓在袖口的那隻手也跟着松開。
溫初棠摸不清顧青川有沒有理解她的意思,但這麼站在電梯間确實不是個事,迅速跟了上去。
小區裡每幢樓的房型都是同樣的設計,每層樓三戶各有不同。
雖然攏共就三選一的概率,溫初棠還是在發覺顧青川和自己同住01房時小小驚訝了一下。
但同樣的房型并沒有讓溫初棠産生熟悉的感覺。
即便冬日天黑得早,眼前的客廳也黑得太過分了,若不是借着樓道裡星點微光,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顧青川擡手打開客廳的燈,依舊沒有改變屋子裡那種生人勿進的氣質。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
溫初棠想到了黑森林,奶油鋪面上灑滿巧克力碎,卻聞不到預期中的香甜氣息,反倒傳來陣陣酒氣。
吊頂的暖光燈柔緩地覆在屋内所有物件上,房間裡家具不算少,擺放也算整齊有序,桌上幾上櫃子裡起碼滿了半數,即便家具全都選用了深色黑檀木,也不該是這樣清冷的調性。
在溫初棠為顧青川家裡莫名的冷感而晃神的時候,顧青川正為自己莽撞将人邀回家的行為懊悔。
男人彎身在鞋櫃裡翻找了一圈,更加确定家裡不存在從天而降的女式拖鞋。
或者說,家裡除了他自己那雙拖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拖鞋。
顧青川轉身看向溫初棠:“直接進來吧。”
注意到她盯着屋内的目光,心裡那股懊悔頓時又翻一倍:“要不……”還是出去吃。
話還沒說完,就見女生已經沒有芥蒂得脫下鞋子踩上地闆,純白棉襪在深色地闆上被襯得更加明顯,有些灼人。
溫初棠疑惑地看他:“要不什麼?”
顧青川喉結滾動,半晌才喑啞道:“你别赤腳踩在地上,我去樓下給你買雙拖鞋。”
說完,沒等她作出回應,便戴上口罩轉身出門。
像是落荒而逃。
溫初棠不明所以地看着倏然關上的大門,心裡忍不住嘀咕,他就這麼放心地把她一個人留在他家裡,也不怕她做點什麼嗎。
她有些不自在地坐上沙發一角,剛才肆無忌憚的目光在此時收斂起,幹脆拿出手機随意翻閱。
一連開了好幾個APP,都是掃一眼就關閉。
到第五個的時候,門鈴乍然響起。
顧青川家是密碼指紋鎖,顯然按門鈴的不會是他,難道是剛才點的外賣到了?
溫初棠震驚于外賣小哥的速度,起身走到門邊,正要拉開前一秒,鬼使神差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探身到貓眼裡看了一眼。
握住門把的手倏然收緊。
後脊寒毛豎起,血液倒流。
怎麼會是曾和泰?!
小區裡連外賣都是送到門口後,由專人送到指定門牌,曾和泰是怎麼混進來的?
他是來找顧青川,還是看到顧青川不在,特意來找她的?
細思恐極。
溫初棠輕手輕腳地摸出手機,給顧青川發消息:曾和泰在你家門口,你先别回來!
随後,她又撥通保安室電話,試探着從貓眼裡朝外望去,确認曾和泰仍舊站在門邊。
電話很快被接通,溫初棠捂着嘴,從門邊挪到屋内,壓低聲音将情況告訴保安,對方顯然也沒想到被重點關注的對象竟然還是溜了進來,當即正聲表示他們立刻過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