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炙熱到靜谧的空間内忽然響起一陣碗盤相撞的聲音。
多虧顧青川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向邊上靠仰的溫初棠,才避免了桌上的餐具粉身碎骨的餐具。
但也是因為他那番話,溫初棠才會像受驚的小獸似的,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撞上桌面。
顧青川收着力道,試探地按了按她剛才撞上桌子的部分,聲調放緩:“疼嗎?”
溫初棠眨了眨眼,像是在理解他的意思,半晌才回神:“……還,還好。”
身體卻在他加重力道之後不自覺地輕顫。
男人眉間緊蹙,唇線拉得平直。
滿臉都寫着心情不佳。
溫初棠不安地扭動了一下,随後伸出雙手,捧住顧青川的臉,小聲念叨:“你别生氣呀,顧青川。”
話語聲黏黏糊糊的,恰好填補在他皺皺巴巴的心髒。
顧青川眉心皺得更厲害了:“我沒生氣——”
說到一半的話被生生卡住。
因為雙手正忙着,溫初棠便想用額頭去撫平他眉間的躁意。
兩人的額頭緊緊貼靠在一起,共享彼此溫度,光滑細潤的觸感同時刺激着兩道靈魂。
顧青川瞳孔睜大,女生浸潤的唇瓣在視線内無限放大。
仿佛有一個世紀過去。
溫初棠才從他額上離開。
觸及男人似乎仍舊不怎麼高興的表情,她的手又動了動,邊捧着他的臉,邊用拇指去戳他的唇角。
“笑一笑嘛,顧青川。”
顧青川擡眸,順着她的意思揚起唇角,目光卻愈加怔愣。
屋頂暈黃的燈光在溫初棠腦後畫出一圈光暈。
像極了高二那年初夏,她半蹲在他面前,拿着紙巾認真替他擦拭塵土的時候。
屋内唯一的光源被遮了七八成。
視線交錯于明滅暧昧處。
時空輪轉、倒回。
空氣也顯得粘稠。
那年的夏天熱得格外早,不過四月中,氣溫就逼近三十度。
陽光不管不顧地砸向大地,連帶體育課的受歡迎程度也下滑不少。
熱身結束後,老師便揮揮手示意大家解散,自由活動。
精力無處發洩的男生們大多沖向籃球場,女生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聊天或者随便玩些不那麼激烈的遊戲。
顧青川不愛與人紮堆,連熱身活動也沒參加,踩着上課鈴的節奏,獨自往學校後門走。
下午的第一節課,這個每到飯點總格外鬧忙的地方一片空寂。
顧青川随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蔭涼角落坐下,單腿曲起,靠着牆閉目養神。
耳邊隐隐傳來老師講課的聲音。
政治課,不是他熟悉的聲音,照本宣科地念白,催眠得很。
眼皮就要耷拉下的前一刻,令人昏昏欲睡的聲音中忽然穿插進幾道不太和諧的音符。
顧青川撩眼朝聲音的來源看去,看到一位名聲不太好的高年級學長正把另一人堵在牆角。
他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
或許因為當時氣溫濕熱使人情緒躁動,又或許是上天冥冥中降下的天啟。
顧青川起身,看到被堵的男生穿着高一年紀的校服,人比堵他的學長瘦小近兩個号。
他沒有說一句話,起身出現在兩人視線内,二話不說,揮拳而去。
男生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立刻扭身朝顧青川撲過去。
兩人扭打起來的時候,被堵的男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哭了出來,半晌才嘟囔着什麼跑開,之後便再也沒回來。
顧青川不太關心,隻專注在眼前的戰局。
他在劇組時就常常被幾位圈内知名武指老師誇贊有武術天賦,得了空就與他們套招玩,隻是練習時總被當作小朋友,很少能遇到這樣酣暢淋漓的戰局。
很快,那位學長就被他打趴在地。
學長離開前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罵罵咧咧地離開。
留下顧青川一個人在原地大喘氣。
學長沒有戰鬥機巧,但下手陰狠。
也是在兩人打鬥期間,顧青川才想起學長風評不好的原因——他曾經把一名學弟打進ICU,最後卻還能依靠家裡的關系留在學校。
差不多快要緩過來的時候,顧青川拍了拍手掌,準備起身離開。
剛擡起眸,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溫初棠。
她穿着一身粉色裙裝,應該是要去為文藝晚會做練習,學校提供的廉價緞面裙被她穿出了五位數的質感,頭頂盛烈的陽光好像也變得可愛起來。
比棉花糖更可愛的溫初棠,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顧青川不自覺垂眸,看到身上剛才打架時沾上的泥巴,撐在地上的指節曲起。
他現在一定醜爆了遜斃了,逃課、打架,一身臭汗,不用看都能想到臉上會是個什麼精彩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