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杏花村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炊煙。溫家小院裡,八仙桌被擦得锃亮,擺在堂屋正中央。薛惠林和柳蘅來回穿梭,小滿在打着下手,将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肴端上桌。
“當家的,快來幫忙擺碗筷!”薛惠林朝院裡喊了一聲。溫立應聲進來,手裡還拎着剛燙好的酒壺。安安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爹爹身後,踮着腳尖想夠桌上的炸丸子。
“哎呀,小饞貓。”柳蘅眼疾手快地拍開安安的小手,“等你二叔他們來了才能吃。”
正說着,溫缜和狄越兩人剛貼完春聯,手上還沾着些紅紙屑。溫缜的袖口被狄越自然地拉過去,輕輕拍打了兩下,撣去灰塵。
“都齊了?”溫立笑呵呵地問,“那咱們開席!”
八仙桌上,紅燒鯉魚擺在正中,魚頭朝着門的方向,寓意年年有餘。旁邊是油亮亮的臘肉炒蒜苗,臘肉切得薄如蟬翼,在燭光下泛着光澤。炖肘子酥爛入味,用筷子輕輕一戳就能脫骨。清蒸雞金黃油亮,炸丸子外酥裡嫩,還有幾樣時令小菜,将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這時屋外響起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溫青溫竭在放着鞭炮,捂着耳邊跑進來,年夜飯正式開始了。
衆人朝着堂上祖先牌位恭敬地拜了三拜,安安帶着茜茜學得有模有樣,小辮子随着動作一甩一甩的。祭完祖後,溫立給每人面前的酒杯斟滿,連茜茜都得了一小杯甜米酒。
溫立作為一家之主,率先舉起酒杯,清亮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今年咱們家喜事連連,二弟得了禦賜匾額,我們與柳姑娘做起了綢緞鋪。”他的目光在家人臉上一一掃過,“來,我們先敬祖宗保佑,再祝來年更好!二弟金榜題名!”
“幹杯!”衆人齊聲應和。茜茜踮着腳尖,努力将盛着甜湯的小碗舉得高高的,小臉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紅。溫缜見狀,含笑俯身幫她托了一下碗底。
酒過三巡,桌上的氣氛越發活絡。薛惠林夾了一塊魚腹肉放到安安碗裡,“嘗嘗娘做的魚,小心刺。”轉頭又給溫立夾了一筷子臘肉,“當家的,别光喝酒。”
柳蘅舀了一勺肘子湯,濃郁的湯汁上飄着幾點金黃的油星。“薛姐姐這肘子炖得真到位,筷子一碰就脫骨了。”
“可不是,”溫立嚼着臘肉,滿足地眯起眼,“你們嫂子天不亮就起來看火了。”薛惠林聞言,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拍了下丈夫的手臂。
溫缜給狄越盛了碗雞湯,狄越很自然地接過,兩人的手指在碗沿似有若無地碰了一下。茜茜在他旁邊嘿嘿了一聲,溫缜差點被嗆到,狄越忍着笑給他拍背。
溫缜舉杯,“來,新年新氣象,願咱們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衆人再次舉杯,連茜茜都捧着她的甜酒像模像樣地碰杯。溫缜望着滿桌佳肴和身邊人溫暖的笑臉,覺得很是圓滿。
桌下狄越拉住了溫缜的手。
年夜飯後天已經漆黑了,隻餘星星點點,寒風凜冽,他們洗漱完,溫家人在堂屋裡生起了炭火盆。紅彤彤的炭火噼啪作響,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泛着暖融融的光。溫立搬來幾個矮凳,薛惠林端出一大盤炒瓜子、花生和柿餅,柳蘅則泡了壺茉莉香片,茶香混着炭火氣,在屋裡氤氲開來。
茜茜裹着新做的紅棉襖,坐在小闆凳上,像個小團子似的窩在溫缜身邊,小孩一吃飽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卻還強撐着要守歲。溫缜往炭盆裡添了兩塊新炭,火星子啪地竄起,吓得茜茜一激靈,又清醒了幾分。
溫缜輕拍着茜茜的後背,“茜茜要是困了就先睡,等到了時辰爹爹叫你起來看煙花。”他們這次還買了煙花,大明的煙花已經很漂亮了。茜茜卻倔強地搖搖頭,小手緊緊攥着溫缜的衣擺,“不要,茜茜要守歲,要等新年...”
溫立往炭灰裡埋了幾個紅薯,笑道,“守歲怎麼能少了烤紅薯?待會烤得流糖油才好吃。”薛惠林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剛吃完年夜飯,誰還吃得下?”話雖這麼說,卻還是細心地用火鉗翻動着紅薯。
柳蘅捧着茶盞,忽然指着窗外道,“下雪了。”衆人聞言都朝窗外望去。果然,漆黑的夜色中,細碎的雪花正簌簌落下,在炭火映照的窗紙上投下細小的影子。
“瑞雪兆豐年啊。”溫立感慨道,“明年定是個好年景。”
茜茜掙紮着爬下來,與安安搖搖晃晃地跑到窗邊,小臉貼在窗棂上往外看,幾個小孩都很興奮。
溫缜确知道,明年并不是個好年景,開春戰事要起了,朱祁鎮率二十萬大軍與文武百官,對上瓦剌兩三萬兵馬,硬是被瓦剌首領也先活抓了。
大明戰神不是說說而已,衆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也不争氣。